天子脚下,庆京地界,瞬息万变。
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前几日风靡的全坊,如今已是关门大吉,燕时自是说到做到。也正因如此,他开门是为了自己,关门亦是为了自己,在长幼听见冬禧来报的那句“燕时公子被抓进大牢了”,她才心头一紧直接打翻了茶水。
“小姐!”
冬禧惊呼着上前,卷起帕子就要为她擦那湿了一片的袖口,“不行,还是换一件吧!”
长幼哪听得进去,起身奔向门外:“快走!”
……
马车停在了牢狱外不远,长幼冷静了心思。燕时的身份特殊,任谁此时跟他接触恐怕都会被怀疑通敌,更何况是她。一旦被皇帝盯上自身难保,后果不堪设想。
长幼头疼起来。
“王妃娘娘?”
忽然一道声音如及时雨般从马车外传进。
长幼迅速整理了表情,示意着冬禧拉开车帘,她端坐其中笑着出声道:“晁将军。”
女子声音又软又甜。
晁越看着那张见过一面后便朝思暮想的娇艳脸蛋,心神一晃。难掩惊喜道:“我看这马车眼熟,竟真是王妃娘娘!”
长幼好似随口一问:“晁将军这是,有公务?”
晁越巴不得跟她多说两句话,见她还主动关心,忙不迭道:“刚抓了个燕国人!皇上疑心可是敌国奸细入侵,这不特让我来审上一审。”
“呀,燕国人?!”长幼眼神一亮,凑近了些:“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异国之人!今日托晁将军的福,不知我可有幸看上一眼?”
她只是稍稍往前俯了俯身。晁越大抵是心里作祟,仿佛已经闻到了女子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香,熏的他七荤八素,稍微犹豫后便一口答应下来:“这有何难!王妃如此天真烂漫,末将便献个殷情,领上一眼。”
长幼满意的笑起来:“多谢晁将军了。”
她起身下车,身段摇曳,晁越一眼都舍不得挪开。
不过在进门的时候,狱中的阴风一吹,他的理智又稍占上风,“王妃,这婢女便不带了吧。等会进了里面还请恕末将冒犯,您得站在我身后,我便称您是我的随从,免得遭人口舌。”
长幼求之不得:“将军思虑周全。”
往里走的路上开始一段冗长的沉默,晁越受不住的废话道:“你说这燕国人也是傻,在我庆京地界大张旗鼓的开门做生意,还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鬼,抄袭万金阁!终于被人告上官府,这一抓,才接连查出来这背后的身份!”
“真是个傻子。”长幼配合着,也是打心底里说的这话。
“不过他此举真是奇怪,皇上也是考虑到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才怀疑他其心可诛!”
“晁将军准备如何审问?”
“那当然是,大刑伺候!”
晁越自以为是的这句话显出他十二分的权势来,却听在长幼耳中,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跟着晁越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狱中。远远的鞭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犯人撕心裂肺的叫喊,无不让长幼一阵揪心,当初担心的事在今日终于还是发生了。
好在逐渐靠近最里面,视线看见那间干净的牢房时,她松出一口气。
下狱的少年也不失风骨。
燕时抬眸,越过晁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浅弯眼眸,温温柔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
晁越看见了,心中只骂这也是个色鬼!
“新仇旧恨”一起,他一挥手,立即有狱卒上前,“带走!”
木头架子上,沉重的锁链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进而牢牢将燕时的四肢固定住。
晁越站在一排血迹斑斑的刑具前,让人望而生畏的东西,他饶有兴趣的一样样挑选着。
架子上的少年裸露着一截白皙的手腕,与阴冷发黑的银质锁链形成鲜明的对比,少年整个人显出无助而脆弱的美。
尽管燕时无声的口型对她说着放心,长幼又怎能放心,她忍着恶心,上前对晁越娇俏的道:“将军,我见不得血腥,半夜会做噩梦的。”
晁越正打定了心思叫燕时吃尽苦头,却听长幼这一句,三魂勾了两瑰。
“也罢,王妃心善我便也心善一回。”
晁越放下刑具,朝燕时瞥去一眼:“你且老实交代,我饶你不遭皮肉之苦。”
燕时风轻云淡道:“大人,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燕国平民。两国交好,也是允许百姓互通,却贵朝如今抓了我,是有意不想与我国交好,刻意针对挑起争端吗?”
晁越眉头一挑,“普通平民,却有能力有手段窃取我庆京城中首屈一指的万金阁式样开店?如今只是一个万金阁,明日你是不是还要窃取我朝皇宫之机密?!”
“贵国皇宫机密若是如此轻易便会被我窃取,那我想大人不该来怪我,而是要考虑一下贵国的安保系统未免太过薄弱。”
“你!”说到安保系统,那便是晁越的本职工作,他怎能容忍被人轻看,顿时火上心头:“逞口舌之能!”
“王妃,我看这人不用刑是不会招的了!”
一旁早有狱卒烧好了通红的烙铁,跳跃的火星甫一靠近便能感受到扑面的滚烫热气。
晁越拿过,逼近燕时,不敢相信这样的烙铁会留下怎样丑陋的疤痕,又会是怎样钻心刺骨的疼痛。
“啊”——
燕时还未叫出来,长幼这一声尖叫吓住了所有人。
晁越略显无辜的举着还未碰到燕时的烙铁,回头看她:“怎…怎么了?”
长幼心一横,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这地方太可怕了,我先走了!”
如她所愿,晁越放下烙铁径直追了出来,还在自责道:“抱歉王妃!吓到你了!”
长幼不答,一股脑的走出狱中,便要上马车。
晁越还想争取一二:“王妃是想做何事去?街上人多危险,王妃出门也不带个护卫,末将或可护送王妃一路。”
长幼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救下燕时。如今见也见了,与晁越虚与委蛇这一会已是恶心至极,而对付他这样的人也必要适时的冷淡,她不松口道:“不曾想将军竟是如此狠毒之人,您的好意长幼再不敢承受,这便回府了。”
“王妃恕罪!我…我不对他用刑就是了!”
“且盼将军说到做到。”
车帘遮下,晁越最后只看见一个纤美的背影,不禁感叹自己有一种被利尽而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