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针可闻。
春祺拧眉,顾不上身份的斥责道:“殿下!这是万金阁,不是你的澈王府!殿下此举不觉得太冒昧了吗?!”
白数不答,目光紧紧锁在长幼身上。
长幼不可谓不紧张,但她还算镇定,很快整理出面色,娇俏一斥:“殿下莫要错认!我娘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
春祺根据这话飞快反应过来:“殿下!万金阁乃元禾当年一手创造这不是秘密,如今供奉在内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那么,娘子为何会在这祭拜?”显然白数此时没那么容易糊弄。
“我……”
长幼看得清楚他眼中明晃晃的坚信,知道一般借口绝对不能消除他的疑心,正当她绞尽脑汁之际——
“长幼施主,我们可以走了。”
她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听见这个声音。
长幼倏地回过头去,正是元祉。
少年自石门中逆光而来,掀起眼帘,他叫的是长幼,却径直对上了白数的目光。
像是眼花了,他那样无悲无喜的一双眼睛,也会生有敌意?
白数再想深究的时候,他已经垂眸道:“不知澈王殿下也在此。”
“殿下莫要误会。”他缓缓道:“我师父,缘来寺的主持,同元禾施主颇有渊源,每每清明总要祭拜。可今日我要与公主随行去皇陵祭祖,心中遗憾。听说万金阁也有元禾施主的灵牌,何处祭拜不一样,便与公主请迟。沿途又遇到长幼施主祭拜母亲,想到今日长幼施主也要去皇陵祭祖,亦是有缘,便请搭载一程。这万金阁我是不熟,还多亏了长幼施主指引。”
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
虽然不能完全解除白数的疑惑,可他好像也没了任何理由再怀疑。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长幼与这元祉素昧平生,他又有何道理如此维护?
白数只道,还是自己多心了?
尽管长幼对这元祉的疑问更上一层楼,但此刻无疑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长幼先按捺下对他的关注,从善如流的应道:“元祉小师父来的正好,差点我就要解释不清了呢。”
白数沉默一霎,笑道:“娘子早说便是。”
“殿下也不曾说,今日要去皇陵祭祖?害得我还以为殿下跟踪我!便是心胸坦荡也觉害怕了。”
“娘子,我曾要告知你的。”
“什么时候?!”
“就在你我同浴的……”
一听这话,长幼刷的脸红,羞愤的剜去一眼:“闭嘴!”
原是那时。该死,早知道听完了!
“时辰不早了,殿下晚到怕要被皇上责罚吧。”元祉打断两人的打情骂俏,转身向外走去。
……
迟到的三人,个个都是白洛宜的心头好,因此她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转移皇帝的注意力,以拖延时间等待三人到来。
眼看着皇陵已经抵达,众人陆续下车。此次太后坐镇宫中,白洛宜抱着心思说的天花乱坠才让元祉同行代为祭拜。其余人还有皇上皇后,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小皇子公主,再就是白数长幼了,只是随行的宫人众多,实则重要的几位一眼便能看出。
白洛宜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皇帝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已经配合了一路,此刻也到了该借题发挥的时候,他正欲开口:“澈王……”
那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辆马车,年轻的夫妻携手走出。只一眼,便让皇帝准备了一路的降罪词通通留在了嗓子眼。
“皇兄,唤我?”
皇帝蓦地眸色阴沉,又很快调整过来,只道:“你来朕身旁。”
白数显得乖觉:“是。”
白洛宜提着一口气终于吐出,背着皇帝不悦的神情也要将长幼拉到身侧,又冲白数小声打招呼:“小叔叔!”
最后还要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元祉,投去一个无比烂漫的笑脸。
元祉目不斜视。
又或者在说,他在注视着身前的长幼。
皇帝亲临,皇陵中早已于一月前戒严。两侧羽林卫与皇陵中的侍卫林立,严阵以待。除了皇陵总管带路,无关人员全部退避,清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皇陵白茫茫的,冷冰的银色铠甲又显得黑压压的,直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想要靠近的人,都会格外突出。
“不要命了!你什么身份也敢站这么近?!”皇陵侍奉的太监低声斥道。
而被他呵斥的人,是沈绾。
她的目光幽怨而不甘的紧盯着那样众星捧月的身影,直到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也舍不得收回。
太监又看她一眼,恐吓道:“还不快滚回后面去!羽林卫可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这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确实一下子吓醒了沈绾想直接冲上前去的念头,惊出一身冷汗。她在宫中那么多年,对于羽林卫的铁血手腕毫无质疑。
沈绾还是转身往末后去了。
再等等,她还有机会。
皇家祭祖威严而肃穆,元祉在念经,还有敲钟声,大殿香烛烟气缭绕。这还是长幼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不过照葫芦画瓢,一场祭拜下来,云里雾里。
只是在看见先皇灵牌之时,她又想起那夜的影子戏,明明已经达成了协议,娘亲死的时候,先皇又在干什么呢?
白数发现她唯一提起精神的目光是落在自己父皇母后的灵牌上,不免动容。
她果然是对自己有心的。
那边太监尖声道:“皇上孝心,所有人今夜留在皇陵抄写供奉的经书直至天明——”
众人齐声应下:“是——”
长幼腹诽,什么孝心,折腾别人算什么?
皇陵这样的地方,自是庄重,因而夫妻不得同屋,包括皇上皇后,长幼求之不得。一推门,屋中只有一张凳子,一方案几,置放着笔墨以及经书。
这是真不让人睡觉了。
她就说这皇家嫁不得,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却不知别人的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软榻。这般特殊的待遇,白数站在门口,却皱起了好看的眉。
不对劲。
白数很快命人将软榻搬了出去。
这举动落进路过的长幼眼中,不禁感叹,果然还是亲弟弟。
他不知好歹,她知啊!
“送我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