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趋四人将褐衣青年带到幽幽青山上一处密林深处,随即解开穴位,大声问道:“如何,说吧,你与你父亲曾经都做过哪些恶事,给我一一道来。”
那褐衣青年方才还在山下抹泪,眼睛之上眼泪还未干去,如今被突然带到山上,面对此情此景,看见从未见过的萧小趋四人,感到十分惊讶,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只呆呆说道:“你们是何人,绑我又所谓何事?”
萧小趋四人见褐衣青年还在装傻充愣,四人对视一眼,由对此事最为热衷的公输恒走上前去,故作恶人毫无顾忌地前踢一脚:“嗯?你还敢装不知道?你为何在这深山之中你自己不清楚吗?快说,你与你父亲对城中百姓都做了什么恶事,导致洛阳城中惨案至此。若是你好好交代,我们还可考虑饶你一命,若是你胆敢隐瞒,命就没啦!”
褐衣青年瞬间明白过来,脸上神情由无知化为惊恐慌张,但很快又稍微有些镇定下来,只见他镇定下来后思考片刻,很快说道:“我不可说,我父亲叮嘱过我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他命便没了。”
公输恒呵呵一笑:“笑话,你不说我们便不能去杀了他吗?我们既然能绑你,便也就能绑他!”
公输恒说罢褚师月还十分配合地做出一副挥舞鞭子这便要下山去再把青年父亲白发老人捉上来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道:“捉你上来的便是我,若是你再不交代,你父亲便也要上来了。”
褚师月因自小舞刀弄枪本就身体硬朗,还因为小时候常混迹江湖,常需要一股狠劲表现在脸上用来服众,故而此时专门装狠扮恶,倒十分有一股女魔头的模样。
褐衣青年看见褚师月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与听见她那极为强硬的语气,倒真的被吓到了,可是他在咬着牙抿着嘴看了萧小趋四人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道:“不可,你们要绑便绑他上来吧,要杀我也可杀。你们若是能从他口中问出话来,我便也就认了。可是我本人是决不能将我父亲之事偷偷说出去的,父亲之命不可为,这是我对他的孝道。”
萧小趋四人听褐衣青年这么一讲,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笑道:“孝道?这便是你所说的孝道?任由自己的父亲作恶导致全城百姓遭受灾难,无数家庭妻离子散。你可知城中多少小儿因为你与你父亲制造的邪案导致父母去逝,孤苦在世?你可知多少老人因你与你父亲的邪案导致儿女丧命,白发送黑?你可知此时洛阳城中乱成了什么样子?那还是我们盛极繁华万国来朝的神都洛阳?你与你父亲究竟所为何事,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需要使得洛阳城中百姓至此?你为了这单一的孝道,便要这天下人为你父亲所陪葬?”
萧小趋说完,褚师月很快补上话说道:“是啊,为了为你父亲尽孝道,便任由他作恶。你也不看看他此时成了什么样子?浑身枯瘦,肤如死树,双腿尽失,轮椅度日,这怕便是上天对他为害全城的惩罚。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多端是要遭天谴的,此事过后,你父亲若下到地狱,阎王爷能放过他?怕不是直接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刀割油炸。你们家的老祖辈们在九泉之下,看到你父亲下来都要对他脸上啐一口口水,嘴上说道,‘看呐,这不肖子孙竟然还敢下来呐!’。到时候,你与你父亲便是天大的笑话。”
褚师月自幼混迹江湖,嘴巴毒,此番话说完,就连萧小趋三人都在心中暗暗感叹褚师月不愧为江湖中人,说话厉害,自己以后可千万别惹到她。
而那褐衣青年在听到萧小趋与褚师月两人的轮番轰炸后,果然心中也倍受打击,眼神中本黑溜溜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有些灰溜溜地低下头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只听他说道:“难呐,难呐,这些又哪是我能制止得了的事情?我若是能劝得动我父亲,我们家又何至于此……”
萧小趋四人见褐衣青年在他们的劝说后仍旧没回过神来,于是加重了语气,直接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把你父亲所做的错事告予我们知道,我们帮你制止不就可以了?你作为儿子,不好直接与你父亲对抗,你便把事情告予我们知道,正确的事情我们自会帮你干。”
萧小趋觉得此人心中还有良知,于是想了想添油加醋捏造了一件事告予褐衣青年知道:“你可知,就因为你父亲这一举动,有一位城中女妇直接失去了自己刚刚才成亲没多久的丈夫。她家孩子才三个月大,还没断奶的婴儿被抱在孱弱妇人的手中,只跪在地上哇哇直哭,就求着洛阳医师能将她丈夫治好,好让新生婴儿别刚刚出生便没了父亲。可是,她家丈夫早就在洛阳疫病中死啦,异变成手指甲都会长至几寸长双目发红浑身发僵的异行妖兽,根本变不回来。那个孩子现在也才不过三个月大十几寸长,连阿娘都还未会叫……”
褐衣青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情绪,哇地一声痛哭出声来,他虽双手双脚皆被捆绑,无法动弹,可唯一能动的头颅处却低低地垂着,再也抬不起来了。
褐衣青年垂头痛哭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心情。他收拾好情绪后,重新抬起头来,有些无奈而又痛苦地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那么讲,那我便与你们说吧。我父亲已然做错了,从二十年前欲要改变家族运势召唤山海妖兽而来的那一刻便已然做错了,如今越做越错,其实我早就应该纠正他改正过来的,只是我一直不忍违背他意。”
褐衣青年抹了一把脸上还未擦干净的泪水,最终缓声说道:“二十年前,我们家还不住在这深山密林里,而是住在洛阳城内,那常有达官贵人居住的履道坊内。我姓许,我叫许远之,我父亲叫许隆盘,我们许家亦是官宦人家,从我祖上太太爷爷那辈开始便是了。我太太爷爷当年年壮,由小卒到将军,陪皇帝出生入死,终于混得一世英名,造福子孙后辈。而自我爷爷那辈开始虽算不得是人中龙凤,可也算是中规中矩,首得祖上家业。可到我父亲这一辈,我父亲于三十岁那年,遭遇了一件大事……”
萧小趋四人听到重点,立刻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便听许远之说道:“我父亲于三十岁那年,遭遇了一件大事。其实现在想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官家场中浸染久了,总是容易不小心遇到什么不对路的仇家。我父亲于三十岁那年不小心批错了一份文书,导致一位官中人士的私下财路断了,中饱私囊之事被检举,虽此事被拿钱摆平,可身有案底,升官仕途无望。我父亲也自知此事对人打击重大,于是特意带礼登门拜访,却被直接拒于门外。我父亲本以为此事即可到此为止,我害你一事,你落我一面,大家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相见。可哪想到那贪官怀恨在心,非得需把我家拉下马来才可罢休。那贪官于空闲之时伪造文件,伪造我家滥用职权假公济私的各色证据,使得我的父亲一夜之间退官为民,再难返朝。我太太爷爷如此难才争取来的官中职位,我父亲又怎忍如此轻易便就此丢弃?于是我父亲想了一个法子,觉得或许靠外力之法可使得官运重回。”
萧小趋四人连忙搭话道:“什么外力之法?”
许远之渐渐低下头来,低声细语道:“召唤山海福兽麒麟破印来京,辅佐我许家家运重归正道。”
萧小趋四人方才刚刚听许远之讲时便听到过他提到这些词语,如今再听许远之提起,心知此时此事已说至关键,于是手心中捏了把汗,由萧小趋提问道:“什么召唤山海福兽麒麟破印而来?麒麟我知道,自数百上千年前便于人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形象的上古神兽。只是那上古神兽从来都只在上古时候出现过,又何曾于现世的人间中出现过?”
许远之再次坐在地上低下头来,低声细语地说道:“可是我家便是那个能让上古神兽于现世人间出现的家族。我们许家自千百年前便与山海妖兽结下不解之缘,乃山海捉妖人。在数百上千年前的时候,山海妖域界与人间普世界两界界限还不十分明晰,山海妖域界的妖兽因不忍妖界荒芜纷乱,羡人间繁华,常常会有妖兽越过妖人两界界限逃至人间,为祸作乱。而我的祖先因血脉有异,特别容易开合封印,故而专门负责捉拿胡乱逃窜至人间界的山海妖兽,取赏金挣钱。可数百年前,随着山海妖域界与人间普世界两界界限的逐渐分离稳定,山海妖兽逃至人间的案例越来越少,我的祖先逐渐没了生计,被迫转谋他路。故而才从山海捉妖人变成了农民,又从农民变成了朝官。
“可是,纵使我祖上五六代都没有从事捉妖之事,我祖先的那套捉妖招妖之法破印封引之术仍旧流传了下来。”
萧小趋四人搭话道:“你的意思是,你的父亲为了使得官运鸿达,专门取祖先之法破山海域界与人间界的封印,召唤山海福兽麒麟而来?”
许远之连连点头道:“正是,本来我父亲翻出了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山海妖兽图》,专门按照上面所记录的方法欲要召唤山海福兽麒麟而来。可是奈何我父亲自出生起便没有被传习正确之法,如今冒冒然私自演习,施法途中出了错误,阴差阳错召唤来了山海妖兽朱厌。
“那山海妖兽朱厌于《山海妖兽图》中排行十八,乃山海妖域界中著名的十大凶兽之一。其白头猿身,红足人面,生性喜恶,喜好战争。我父亲将之请至洛阳城来后,受其所迫,并无方法将之请回去。可是,那恶妖朱厌来洛阳城后,不满现状,非逼着我父亲找方法挑起战争予之取乐,我父亲无法,只得略施一计指了一人去让它杀害……”
萧小趋四人连忙问道:“那所指之人究竟是谁?”
许远之肯定答道:“那当然是那害我父亲从朝廷之上丢掉官职之人——那暗中谋私中饱私囊的朝中贪官。我父亲心中恨其自作恶来还祸及他人,实乃低劣,告诉朱厌杀人可使心中生出愉悦。朱厌当晚便去杀了那贪官一家三口,自此沉溺于杀戮的快感之中无法自拔,为祸神都。二十年前那曾轰动一时的洛阳城无头尸一案便是那大妖朱厌所做。”
萧小趋:“所以说到底来,你父亲便是那二十年前无头尸案的始作俑者之一。”
许远之神情痛不欲生:“是啊。想当年,我才刚满十岁,不过垂髫小儿一个,根本无法阻止我父亲的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任由那山海恶妖朱厌于人间作恶。我父亲因觉得朱厌毕竟乃我们召唤而来,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祸及我家,故而对此事不闻不问。可是,很快,朱厌作恶不满一个月后,圆藏法师自西域归来知晓了这件事,于安国寺安国塔中做法制服朱厌,并且将之镇压洛水河下。而我的父亲因召唤朱厌而来时与它身上绑有契约,与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而大妖朱厌妖力快速衰竭,我父亲的躯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退,肤如死树四肢归无。我父亲的躯体按理来说本应随着大妖朱厌的妖力降至最低力竭死去。可圆藏法师身修佛法,慈悲为怀,并无赶尽杀绝。圆藏法师特留朱厌一力,我父亲一命,希望我父亲能改过自新,重归正途。可我父亲遭此一事,心态早已变动,如今心中满心怨愤,只想复仇。
“今年二月,圆藏法师于安国寺安国塔中身满圆寂,我父亲一知道此消息,便立刻施法将镇压于洛水河下的大妖朱厌放了出来,一人一妖共同谋划复仇大计。他们一要促成大妖朱厌盗得安国寺安国塔中塔心经书,使得朱厌飞升成佛成圣,追击圆藏,直击仇人。二要使得整座神都城皆变为人间炼狱,妖邪满门,与之陪葬。故而我见他们做得最多的便是一边杀人吸食精气恢复妖力制造恐慌,一边让我父亲的义子,也既我的义兄严攀到全城各处井水河道处投毒作乱。那令人生疑的神都疫病便是我义兄干的,那是自朱厌身上取下来的极邪妖毒,普通之法根本无法破解,只有大妖朱厌妖力衰退,洛阳城众身上疫病才可好去。”
萧小趋四人问道:“你的意思是,洛阳城民身上的疫病只有令大妖朱厌受诛伏法才可退去?”
许远之连连点头:“正是。朱厌与我父亲计划于为祸洛阳的第九九八十一日,也既五天后于宣风坊安国寺安国塔中盗取塔中经书,飞升成佛成圣,为害人间。大妖朱厌的妖力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感染疫病、死去人们的增多而愈发强盛。你们若是真的想制止这件事,便尽可能不要等到最后那日再将我父亲与朱厌的行为制止,那将妖力倍增,难如登天。故而我这几日才会日日在我父亲身边劝告其迷途知返,可惜他对我的劝告置之不理。”
公输恒呵呵一笑:“废话,你父亲从二十年前任由朱厌作恶起便已经失了心智,此番你不过简单劝告,又怎能让他知道此事错误?”
萧小趋倒是问道:“那你可知道,那大妖朱厌平时多于何处出没?我们又应该到何处寻找它的行踪将之捕获?你日日与你父亲义兄及朱厌相处,可曾知道朱厌弱处?”
许远之摇摇头道:“不知,那朱厌与我父亲相处从来都是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从无固定,我父亲也无法主动找到它的踪迹。而至于那大妖朱厌的弱点,我亦不知,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必定知晓——”
萧小趋四人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许远之极快回答道:“那必然是圆藏法师啊。想当年,圆藏法师刚刚从西域归来,回到洛阳不过才十天不到时间,便立刻在宣风坊安国寺安国塔中布下法阵,伏得朱厌。我当年是看着圆藏法师将大妖朱厌压于洛水河下,又放我父亲一命的。你们想找制服朱厌之法,寻找圆藏法师生前所留下的笔记便可。”
萧小趋四人听此方法,萧小趋公输恒公仪孙三人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由公仪孙开口说道:“许施主你有所不知,在到访你家住宅之前,我们中的其中三人便已经到访过圆藏法师曾经伏得妖邪的宣风坊安国寺中查看。可惜圆藏法师的弟子缘光法师手中所拿圆藏法师流传下来的誊抄本中并无记载任何相关要文。而安国塔中的遗物因是圆藏法师冢中之物,我们四人皆无法进入查看。”
许远之听萧小趋几人如此一说,便低下头来稍微思索了一下所现情况,最终他抬起头来极为肯定地说道:“不可能,圆藏法师一定为此事专门留下了些什么,那记录不在本子上便在安国塔里。若是有人阻挠你们寻找圆藏法师的遗物,那那人十有八九便是我父亲与朱厌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