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光法师看着眼前运作不止的塔下机关,主动开口说道。
然而,却见萧小趋几人听到缘光法师此番言语后大为诧异,立刻开口询问:“什么?法师您说这破阵之法便是找到阵眼,然后以活人进行献祭?破此琉璃阵竟然还需活人作为阵引?”
缘光法师支撑着虚脱的脖颈轻微地点了点,随即回道:“正是。因为七宝琉璃阵的阵法便是以‘奉献’作为整个阵的阵法核心。要想使得阵停,需有人主动为队伍献祭出自己的性命才能使得阵法识得人心。我如今身体已将残尽,就算重回塔上亦再难长命,还不如于这安国塔下与世长眠,与我师父一同安寝。”
褚师月血气方刚,在一旁立刻便不同意了,只听她大声驳斥道:“怎么能如此呢?你我皆是这世间凡人,没有说你要去为阵眼献祭,我们却活着重回地宫之口的道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您别拿什么命将不久作为借口,我就不信了这破阵有这么难攻,我们要出去便一起出去!”
一旁公输恒亦应声附和道:“就是啊,丢下个活人在此我们自己爬上去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地宫而已嘛,只要给我些时间,等我看出其所有运作规律,我便能根据其中弱点将之给全拆了。再不济,公仪道长不是有火药?让之将火药扔于塔中,把这机关给全炸了,我就不信我们如此还出不去!”
公仪孙萧小趋两人纷纷点头。
却听缘光法师听褚师月公输恒两人所言,连忙急摇头道:“切莫如此,此安国塔下七层地宫乃我师父圆藏法师安葬之地,师父生前待我极好,我于其圆寂之后当然也需守得他老人家安寝之地的一片安宁。如今,我有眼无珠并无识出圆净师叔心中心魔,使得洛阳百姓被害师父安宁被扰,已是愧疚万分。若是再因自己行错使得师父安寝之处完全被毁,那我将再也无脸重见他老人家,死难闭目。”
褚师月听缘光法师如此一说,点点头认同道:“也是,拆墙容易补墙难。若是我们把这地下之墙全拆了,困难是过去了,可是圆藏法师藏于这塔宫之下的器物不是也得被一并毁坏又或是被轻易拿走了吗?我们可不能做如此取卵杀鸡之事。”
公输恒萧小趋公仪孙几人听缘光法师如此一分析,这才发现要从这地宫之中并不毁坏任何物件地出去确实不容易。
可是,若是将地宫之物全毁坏了,那圆藏法师于此安寝之地岂不是归为虚无?这又是极为不仁义道德之事。
四人思来想去最终发现,确实似乎只有由最为熟悉此阵的缘光法师以最为轻便之法将阵给解了,这才能使得四人既能逃生又不会将地宫尽数毁坏。
缘光法师见面前四人还在犹豫,不再等待,而是直接将眼睛一合一闭,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吟唱着什么。
三秒之后,一口鲜血突地从缘光法师口中噗地吐了出来,缘光法师本还被公仪孙褚师月两人调理出来的一丝血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公仪孙立刻意识到缘光法师在做何举动,他眉头紧紧一皱,下意识想要伸手上前制止,却也知道此时再伸手制止已经错过最佳时机,再难回天。
便见公仪孙在看到缘光法师如此状况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缓声说道:“嗐,法师前辈您又何须如此呢。”
公输恒萧小趋褚师月三人不解,纷纷投过目光来。
公仪孙出声解释道:“缘光前辈这是自毁了心丹,心丹一灭,人于世上所存时间不过一刻有余。”
公输恒萧小趋褚师月三人闻言皆神色大变。
缘光法师此时脸上的神情反而比方才更为释然了,只见他早已猩红的嘴角咧起一抹平静而祥和的微笑来,声音中带起了一丝对过去往事的回忆感叹:“你们也无需为我过多可惜,我这一生跟于圆藏法师手下能有如此成就,已经够了。若是仅凭我一己之力,我恐怕至此时还是一个无名小庙中的无名僧侣吧,又何能达到如此地步。你们在此处亦不要过多停留,该七宝琉璃阵的阵眼于地下五层的东北角处,我们要到达地下五层,还先需避过这塔下六层的四处利器,并不简单。”
萧小趋几人听缘光法师如此言语,亦不再多言,而是直接提起缘光法师早已瘫软的身体,寻着四处机关攻击之时的空隙之处向前而去。
公输恒方才在这地下六层之前已经站了有些时候,根据家族传下的各派机关制造方法,虽未能完全参透其中奥妙,却也看懂了其中六成七成。
便见,公输恒在看清面前机关运行规律后,率先走上前去,右手往后一招呼对萧小趋四人说道:“我先往前走,你们在后跟上,我说走便走,我说停便停,期间记得注意躲避利箭射击,切莫受伤。”
站于公输恒身后的萧小趋褚师月公仪孙三人纷纷一点头,缘光法师亦提起最后的力气配合四人行动。
便见,公输恒在面前利箭又一次射来后,突然将身往前一翻,左手往左一甩,堵住了左前方处一个青色铜器的旋转卡口,向后喝道:“北偏东半刻钟方向,两步!”
身后四人应声而动。
随即,公输恒用余光察觉到萧小趋四人已到他所指示方向的方位处,确保四人现下安全,又放开手去翻向右前方,堵住右口。
公仪孙萧小趋褚师月三人听着公输恒的指令,紧随其后。
萧小趋一行五人在公输恒如此指令下顺利走过了安国塔下第六层一半的路程,四人站于第六层靠墙边的一处石砖处,皆觉得要是接下来一切顺利,五人应该很快便能顺利到达七宝琉璃阵阵眼所在的第五层。
可是,也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觉前方一道箫声响起——原来是萧小趋四人中不知是谁不小心触碰到了安国塔下第六层墙壁的一处隐藏机关,随即嘶嘶几声风声响起,伴随着箫声而来的是几支夹带着黑色淬液的细小银针。
萧小趋四人中褚师月眼力最为敏锐,立刻便发现了这黑暗之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高声对萧小趋几人大喊道:“注意,躲开!这机关之中还有害人的毒物,若是沾上估计极难对付!”
褚师月话语声未落,另一边发着绿光的飞镖又已经自塔中塔尖的角落斜飞而出,直直割向仍站于墙角之边的萧小趋四人。
此时经方才机关的一下触动,安国塔下第六层地宫中利器暗物一下新增了许多,比一开始五人到达第六层时要多上两三倍。
可是最为要命的是,原来地宫之中机关暗物多只以利器伤人,可此时向萧小趋几人飞来的机关暗物中,有一多半带上了剧毒。
那或黑或蓝或绿或红泛着淡淡暗光的利器就如一条条长满了剧毒毒牙的毒蛇,随时要一口咬上萧小趋几人的四肢躯干,使塔中之人于剧痛中痛苦死去。
公输恒见状,也不能再像方才一般摸索出规律再按照路线一步一停慢慢前去,而是直接朝身后四人大声喊道:“我们不要再等待,直接寻着暗器利物的空隙处向前猛冲吧!若是再拖下去,万一不小心被毒物击中,恐怕性命堪忧!”
萧小趋几人亦认同公输恒的看法,于是几人亦不再磨蹭,而是直接各凭各的本事直朝第六层通向第五层的通道口处飞奔而去。
公仪孙褚师月两人合力将缘光法师扛在肩上,一边跳跃一边躲避四周利刃攻击。
可是,因为毕竟扛了一个人一般大的重物于身上,褚师月公仪孙两人的行动并不方便。
便见,公仪孙褚师月两人在躲避带有毒液利器利物的途中因过于集中精神而导致躲避其他利物不及,四肢躯干受部分利器射中,皆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汩汩鲜血不断从被割破的伤口中奔涌而出。
公仪孙褚师月两人皆是能忍之人,并无因此伤口而表达出任何不满情绪,更无发出任何声响。可是,无论如何,从行动上来说却是受此颇及,影响较多。
公仪孙褚师月两人追行在后,行动趋缓,用了足足将近半盏茶时间才从安国塔下地宫第六层中段走至第六层通向第五层的通道口。
缘光法师虽并无被圆藏法师教习整座安国塔地下之塔的运行方法,却也识得其中部分奥妙处,于行走途中指点公仪孙褚师月两人关停了许多机关暗物处,使得队伍五人行进压力减轻,最终四人拖着早已疲惫孱弱的身躯来到缘光法师所指的七宝琉璃阵阵眼处。
缘光法师生命已至尽时,本就苍白的唇色此时已经开始泛起了紫,猩红的血液于身上僧袍处亦冷干凉结,结成一块一块干枯冷硬的褐色血块,如若枯木,再无生机。
缘光法师在萧小趋几人的搀扶下于安国塔下地下五层中的其中一块青石板砖上盘腿坐了起来,左手礼佛,右手从左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的玉珠来,递向萧小趋几人并且缓声说道:“这是我自入此庙来拜于圆藏法师门下后便随身带于身边的记声录影珠。该珠为圆藏法师自西域带回来后送于我手的记录法器,只要带在身边,便能记录下周身三日内所发生事物的声音影像。你们此番私自下安国塔下地宫查探本就坏了寺中规矩,又使得安国寺中住持圆净身死,若是身边没有相关器物证明事件缘由,恐遭麻烦。我此刻凡身将死,留此用物亦无所用,便将此珠留赠予你们,希望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缘光法师话说至此,右手将本拿于手上的红色佛珠放于公仪孙的手上,左手往下一按。
缘光法师身下所坐的那块青石板砖上的莲纹佛印突地往下一陷,一股刺目的金光立刻从莲纹佛印之下的缝隙处射了出来。
缘光法师重新回归双掌合十盘腿而坐的姿势,已然干皱的两道褐黄眼皮缓缓一闭,竟然就是如此入定,再也无法开眼看天,魂归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