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肆的拳头，一点点捏紧。
他手指的骨节处，都泛起了明显的白。
楼祁跟了赢肆这么多年，他对他最是了解，看到他这副模样，他越发肯定了他的某些猜测。
他不想跟自家老大唱反调，但为了不让自家老大留下一生的遗憾，他还是继续壮着胆子开口。
“唐小姐流了好多血，她现在看上去很不好。老大，人如果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听了楼祁这话，赢肆的拳头，更是攥得咯咯作响，他太阳穴处，都暴起了明显的青筋。
他如同着了魔一般盯着在土坑中苦苦挣扎的唐烟，双眸一寸寸沁血。
他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些事。
昨晚车祸后，他几乎动不了分毫，但隐隐的，他还有些意识。
他能够感觉到，她紧紧地搀扶着他。
后来，她直接将他半背了起来。
她那滴在他唇上的血，格外灼烫。
一直烫到了他的心里。
昨天晚上，她算是救了他的命。
若她自私一些，一个人逃开，他肯定得死在那些对他步步紧逼的仇敌手上。
她带他离开后，她若不放血为他解渴，他可能也等不到楼祁的救援。
可，就算昨晚她救过他一次，也掩盖不了她曾经的卑劣！
宁卿，更是永远都不会死而复生！
“老大……”
赢肆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她死，是她罪有应得！”
“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我只后悔，五年前没能找到她，让她苟活了这么多年！”
楼祁没有立马说话，他只是眸光复杂地看着自家老大的右手。
他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他割断了绳子的那把刀。
此时，他将刀刃攥在掌心，鲜红的血液，一滴滴从他手上滚落，他浑然未觉。
楼祁心中克制不住叹息，有些人啊总是这样，绝情的话，说的咬牙切齿。
可其实，人世间，哪有人真的会永不后悔！
他继续试探着开口，“那等唐小姐去世后，我们要不要替她收尸？”
“收尸？她也配？”
赢肆依旧没有注意到自己掌心的异样，他一字一顿开口，“这个土坑，很适合她！”
“对，她不是喜欢勾男人？”
“当初她杀死宁妈妈，就是因为她背着傅二跟周潜狼狈为奸，被宁妈妈发现后，她杀人灭口！”
“她这么喜欢男人，她死前，不能让她尽欢，多遗憾！”
“老大，这样对唐小姐，是不是太狠了？”
楼祁对赢肆忠心耿耿，他以前，也认定唐烟狼心狗肺，恶劣地杀害了宁卿。
但可能是方才，唐烟不顾身体疼痛，拼命把赢肆往上托的画面太过震撼，他竟是觉得，她可能没那么坏。
“万一……”
“没有万一！”
赢肆厉声将楼祁的话打断，“视频中清清楚楚，是她杀死了宁妈妈！”
“我只信我亲眼所见！”
“你去联系周二！”
赢肆这时候才注意到，锋利的刀刃，已经将他的掌心划得鲜血淋漓。
他垂眸，木然地看着手中的刀，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她就是用这把刀，划破了她的手腕。
他如同触电一般，近乎仓皇地将那把刀甩开。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冷汗岑岑，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到冷酷无情的模样。
“昨天晚上，他们试图给秦三报仇，被唐烟逃脱了！”
“唐烟又伤了他们一个兄弟！我想，他们很乐意送她最后一程！”
“老大……”
楼祁跟周二等人打过交道，他们有多凶残，他深有体会。
让他们过来折磨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只怕，唐烟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留下！
“怎么，你心疼她？”
赢肆的视线，比地上沾满了血的刀更可怖，“你若心疼她，你替周二等人去送她最后一程！”
楼祁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他哪里敢碰唐烟啊！
他想说，老大，我是心疼你。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只是，赢肆此时的眸光，真的是太吓人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他只能颤颤巍巍地找出自己的手机，找了会儿信号后，打电话让自己的手下，把周二等人送过来。
“老大，我吩咐下去了。周二和孙丰，最迟一个小时就会被送到这边。”
赢肆的指尖克制不住颤了下。
他快速将手背在身手，双手交握，强压下这触电一般的颤意。
许久，他如同梦呓一般呢喃。
“我不会后悔，永不后悔……”
……
“救救我的孩子……”
唐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试图往外爬。
只是，她都还没有稳住身子，她就狼狈地栽倒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越发难捱的疼。
“救救他……”
唐烟颤抖着指尖，她拼命往前扬着手，仿佛，她只要不将手放下，便能触及到一点点光明。
可，没有人救她。
更没有人救她的孩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洞口的赢肆，冰冷无情起身，决绝离开。
那样的绝情，仿佛，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守望相助的生死相依。
唐烟痛苦地捂着肚子趴在地上。
她这破败之躯，其实，死了也就死了。
可她害怕，她死之后，奶奶痛不欲生，阿遇茫然无措。
她也害怕，她死之后，枝枝吃不到特效药，再无生机！
“救命！”
唐烟知道，在这处荒郊野岭，被好心人搭救的希望简直为零。
但强烈的求生的渴望，还是让她哑着嗓子嘶吼，“救救我……”
她也希望，有人能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哪怕她想要自欺欺人，看着地上这大片的红，她也心知肚明，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救命……”
唐烟一直没有喝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破碎。
就在她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她忽而听到了洞口附近有脚步声。
她更加用力求救，“救我！救……”
唐烟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清楚了洞口探出的脑袋，周二。
以及，紧跟在他身后的孙丰。
唐烟的一颗心，遏制不住下沉。
当他们顺着绑好的绳子滑落，她的一颗心，更是彻底坠落无望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