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夏天来临之前,许钗和陆景城一起,悄悄回到燕京,行程低调神秘。
随后不久,海证股指一改近两年来的低迷走势,开启了平稳上行之路,走出一波长达十五年的慢牛行情。
与此同时,HGF应用研发项目进入二期临床试验阶段,可惜的是,在Lucas见过Joe的四个月之后,即同年10月底,Joe因器官衰竭遗憾离世,到底没能等到HGF项目正式进入临床医用那一天。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九叔接到曲一白电话后,立刻带郑亚仁一起,启程奔赴燕京,终是见到Joe最后一面。
后来郑亚仁却说,这一面不如不见。
皮肤一层层脱落,肌肉支离破碎,骨瘦如柴之人肿胀如巨人观,全程意识清醒,忍受着巨大痛楚,清晰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失……
郑亚仁说,Joe已经没办法跟九叔交谈,只在最后时刻,囫囵着挤出句断断续续的话,“bug……后悔……没早……”
处理完后事,九叔黯然神伤地带回Joe的骨灰,没有埋葬进家族墓园,撒入了旧金山湾。
半个月后,九叔宣布金盆洗手,将和胜帮完完整整交给接班人郑亚仁。
一代教父级别大佬,全M华人黑帮的‘最后仲裁者’,自此退出江湖圈,做了一名不问世事寻常翁。
郑亚仁常去探望九叔,与他说说外面的事,或者请教他的意见。
九叔很少发表意见,退了就是退了,这世界是年轻人的,再不是他的。
只是偶尔提起Lucas时,九叔才会话多起来,比如说现在。
“……也不知道去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往的消息似乎也有意在清理。”
能去哪?
九叔半阖着眸,嘟囔一句,“两个放浪形骸的东西,在哪个犄角旮旯放浪形骸着呢。”
这……
郑亚仁尴尬了下,联想到那个埋藏在心底多时的疑问,终是没能忍住好奇心,“您,不怪Chloe吗?”
一双鹰隼般的老眼缓缓张开,“怪她什么?”
“她,她没再追究江老夫人,却……”怎样都不肯放过Joe。
这的确是个遗憾。
可是……
九叔冷嗤一声,“江家小儿都能让Chloe放过上官泷,Lucas会没办法让Chloe放过Joe吗?吹吹枕边风、跪跪洗衣板,都能办到。”
呃……
郑亚仁彻底无语。
哪有这样说自己孙子的?
“我也是后来才看明白,Lucas怎样都不可能放过Joe,难道我指挥不动孙子就怪人家娶到个厉害媳妇吗?”
他不是上官泷,他没那么愚蠢。
说到底,还是Joe太邪性。
只不过……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确实很难走出来。
一时之间,九叔感慨万千,“年轻时候,总觉得日子还长,这人就应该拼出个前程来,在外头一定得风风光光,家里头那点事过得去就行,家里又能有多大的事呢?”
可是现在回头再看,家庭何其重要?
一个美满的家庭,能让人事半功倍,一个有隐患的家庭,能将人推入万丈深渊。
“在这一点上,那两口子一次又一次令我刮目相看。”九叔喃喃。
Chloe事业如日中天,却也由于体量过于庞大,避免不了要遭遇危机,Lucas便是她最稳固的靠山。
Lucas做事杀伐决断,却也由于行走在灰色地带,避免不了要触及雷区,Chloe便是他最强硬的后台。
“那两个人,一个没人敢惹,一个谁都敢惹,却偏偏……在最该辉煌的时候,从大家的眼前,消失了。”
能干什么去了?
只能是经营他们的小家庭,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他们什么都有,金钱、名誉、地位……却并没有迷失自我,仍然拎得清重点,低调地选择回归生活本身。
“对于年轻人来说,力争上游是重中之重,可是对于能力足够强大的人来说,又随时可以放下,也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看似无比任性,然而也唯有这样,才能得到最简单、最纯粹的快乐。
沉默良久,郑亚仁恍然,“能这样,真是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
九叔抬起手,捶捶因久坐而酸痛的老肩,“说起来不过几句轻飘飘的话,真正能做到的没几个,我活一大把年纪,也就只看到那么一对。”
不得不说,那混账虽勇猛过人,肯用命去拼,却也是真正的好运道,被他给拼对了。
“您老也很难得。”郑亚仁起身,走到九叔身后,熟练地接手,按压那已然不再笔挺的肩背,“没有您的鼎力支持,哪有如今局面?现在Lucas如愿以偿,您就默默功成身退,一点都不插手他的决定,说起来——”
“行啦!”九叔被哄得开心,哈哈一笑,“年纪大了要识相,不好倚老卖老,看看上官泷就知道,害人害己。再说那混账能让我插手吗?别逗了。”
Lucas可没有江彻的好脾性,他敢插手,Lucas就敢剁手,丝毫没得情面讲。
“换个角度看,其实是好事。”九叔舒服地眯上眼,“那混账要是脾性稍微好一些,别说娶媳妇,他活都活不到现在,更别说从14街区杀出重围。”
郑亚仁听得弯起嘴角,忍不住打趣九叔:“帮派里的老叔父们也是这样议论您,说您年轻那会要是脾性好些,别说和胜帮,活都活不到现在,更别说从泰国一路杀到洛城来。”
“这帮老东西!”九叔摇头失笑,“越老嘴越碎。”
不过也是事实。
由于泰国出入境方便,世界各地的黑社会组织都将泰国视为在东南亚落脚的‘风水宝地’。
遥想当初,他也是一路摸爬滚打过多年,经历无数,险些就折在异域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