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崇明认出了自己，盛晚萤高兴地笑弯了眼睛：“是我没错。”
猜测得到了验证，最后一丝迟疑从莫崇明心里消散，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对他来说，要将眼前的少女和印象里的小绿草划上等号，还有些困难。
另外，他也不明白盛晚萤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莫崇明好奇问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盛晚萤心里慌乱，但面上不显，大脑飞速运转，转瞬间就想出了一套说辞。
盛晚萤慢悠悠地开了口：“我摔下山崖后，被瀑布冲到了一处碧潭里，那里的潭水特别清，我吸收够灵气后就能幻化成人形了。”
担心莫崇明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盛晚萤特地站起来转了两圈，试图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活泼自然：“我还给自己添了一条衣裙，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和系统附赠的那套衣裳一样，盛晚萤身上的新罗裙也是水绿色的，随着她旋转的动作，宽大的裙摆飘曳起来，好似一块翠色欲流的美玉。
不知怎地，莫崇明的视线逐渐从裙摆游移到了腰肢，再从腰肢慢慢向上，当触及那处曼妙的凸起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仓皇地收回目光。
“还可以。”莫崇明轻咳了一声，耳根微红。
为了忘记刚才看到的画面，莫崇明努力让他的目光停留在盛晚萤脸上，盯了一会儿，无意间瞥见了她脖子上的红痕。
在周围白皙皮肤的映衬下，那红痕看起来格外醒目。
莫崇明抬了抬下巴：“你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盛晚萤一愣。
那道红痕不就是刚才莫崇明用手掐住她时留下的手印吗？
她觑着莫崇明的脸色，发现他似乎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你不记得了？”盛晚萤试探问道。
莫崇明不明所以：“不记得什么？”
盛晚萤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她指着脖子的红手印，说道：“这是你刚才掐出来的。”
莫崇明睁大眼睛，显然对盛晚萤给出的答案很是惊讶。
他锁紧眉头，试图回忆起刚才那段被遗忘的记忆，但只要这个念头出现，耳边就会响起嗡鸣，然后就是头痛欲裂。
莫崇明捂着头，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莫崇明，你怎么了？”发现情况不对，盛晚萤赶忙上前，意识到自己无法应对后，急匆匆向门口跑去，“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木门开开合合，房间里多了两道人影，南卿月被盛晚萤请来帮莫崇明看病，与她随行的北堂献也跟了过来。
南卿月进屋时，莫崇明的头疼已经停止了发作，不过为了安心，她还是用了针灸帮他疏通头络，顺便把了下脉查探他现在的状况。
大约是从南卿月那里了解了莫崇明的情况，北堂献敛起了调笑，关切地探出头。
“崇明兄，你感觉还好吗？”
莫崇明淡淡一笑：“刚才有些头疼，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南卿月也诊好了脉，她一边收回手一边说道：“可能是血气不足引起，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麻烦你了。”莫崇明点头致谢。
诊治完后南卿月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问起了莫崇明离开后的经历。
“温公子，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和我们分开后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感到好奇的不止南卿月一人，北堂献闻言探出了身，也向莫崇明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沉默了好一阵，莫崇明方才开口。
他隐去了后来折返回到断龙堂后的事情，只说自己下山时突然遭到了一个蒙面歹徒袭击，因为事发突然他没有防备才会身受重伤，至于龙丛天的死还有和黑衣人的对峙统统被他瞒了下来，没有透露丝毫给南卿月和北堂献。
盛晚萤清楚莫崇明这么做是为了隐藏身份，便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和盛晚萤比起来，莫崇明撒谎的水平明显要高明许多，他神情自若，全程没有磕绊，仿佛口中所说确实是亲身所历。不得不说，他编故事的本领很是高超，既模糊了他真实轨迹，又给出了一个凶手圆了逻辑，南卿月和北堂献轻易就被莫崇明骗了过去，不疑有他。
听莫崇明讲完后，南卿月也同莫崇明说了他中毒在身的事情。
深谙做戏做全套的道理，在听到南卿月提及他所中的毒与蛟丙相仿后，莫崇明猛然抬起头，故意作出大吃一惊的样子，惊讶过后还不忘变换神态，将病患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后的表现完美地复刻出来。
莫崇明呆呆地望着南卿月，双目空洞，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他才开口说话：“这么说，我没有多长时间了？”
“同样的药用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的效果，毒药也是如此，这种不知名毒能在七天内要了别人的命，但似乎无法在你身上实现相同的效果，你暂时不会有事，不过一个月后就说不定了。”
南卿月并不是为了安慰莫崇明才说了这番话，她会如此断言，是实实在在根据了莫崇明的脉象。
最初诊断出莫崇明中的毒和蛟丙相同时，南卿月的心情是十分沉重的，因为这意味着莫崇明时日无多，而她也无力挽救自己的朋友，但刚才把脉时，南卿月却发现莫崇明脉象平和，因中毒导致的紊乱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也就是说，毒素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暂时潜伏在他的体内，至于一月之数是她对于潜伏时间的估计。
“这样啊。”莫崇明说。
他表情平静，像是已经看淡了生死，死期或近或远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分别了。
看着这样的莫崇明，南卿月和北堂献眼里都流露出沉痛之色，但盛晚萤却和他们想的不同，她总觉得莫崇明不是坦然接受了事实，而是事实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
今叶的云层似乎特别厚些，圆月当空，月光却朦胧不明，借着路边商铺透出的灯火才能看清前路。
漆黑的街道上行着一名女郎，她悠哉地走在路上，完全不畏惧四周笼罩下来的暮色，走了一会儿，最终止步于一家客栈门前。
赶在老板上锁关门前，盛晚萤成功地跨过了门槛，带着满足的表情走上楼梯。
确认莫崇明暂时无碍后，盛晚萤没有再继续守在他身侧，而是离开客栈去外面用餐填饱她饥肠辘辘的肚子，由于好久没有像正常人一样进食了，每路过一家餐馆就会忍不住驻足，一路上走走停停，这才磨蹭到了现在。
回房休息之前，盛晚萤决定再去看看莫崇明。
大约是因为昏睡了很久，到了深夜莫崇明仍然没有睡意，所以盛晚萤叩门后很快就得到了他的回应。
“是谁？”莫崇明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
盛晚萤本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临时改了口。
“你的小丫鬟。”
她的应答引出了莫崇明的一声轻笑。
“进来吧。”他语气柔和。
木门打开，盛晚萤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去，看到坐在床上的莫崇明后，挑了挑眉：“你还真敢应啊。”
“你当时不是也没否认嘛。”莫崇明微笑答道。
盛晚萤偏过头，不满地撇了撇嘴，回想起两个时辰前这间房里发生的事情。
讨论完病情后，南卿月和北堂献转而关心起了盛晚萤的身份。姓氏和名字倒好说，但是关于来历盛晚萤事先并没想好，骤然被问起，没有准备的她立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
眼看南卿月和北堂献就要生出怀疑，莫崇明赶忙出声替她解围，谎称她是自己家的丫鬟，之前他们一道出门，他因为不喜拘束所以将她甩在了后面，直到他出了意外后才重逢。
有个现成的台阶在眼前，当然没有不下的道理，盛晚萤当即附和了莫崇明，当时她还为自己可以顺利融入主角团而欣喜若狂，不过一段时间过去后，她就不感觉高兴了。
丫鬟算怎么回事？说是至交好友不行吗？难道自己在莫崇明心里就低人一等？
虽然心知莫崇明不是这个意思，但盛晚萤还是不禁感到憋屈。
莫崇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对了，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盛晚萤坦白道，“你是怎么从黑衣人手里逃走的？那个黑衣人又如何了？”
她在石阶上找到莫崇明后，特意在附近搜寻了一圈，但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存在，而在掉落山崖前，她明明记得当时莫崇明已是强弩之末，应该无力和黑衣人对抗才是，可不仅成功逃脱，似乎还与其大战了一场。
盛晚萤很好奇那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唯一能告诉她真相的莫崇明似乎对那晚发生的事情没有印象，他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侧头思索了好久才在脑中挖出几块零星碎片。
“我好像和他打了一架，”莫崇明语速极慢，“当时我怒火中烧，整个人都热了起来，之后似乎有道红光罩在了我头上，再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盛晚萤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莫崇明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而在那几段时间里，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与素日大不相同，似乎更加狂躁易怒。
这让盛晚萤想起了之前的蛟丙，当时蛟丙在红尘客栈发作时，也是不分敌我地攻击人，如同一只丧失理智的野兽。
如此推断，很可能是黑衣人下的毒让莫崇明出现了这种症状。
盛晚萤心中一堵，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柔声安慰：“没关系，说不定以后你就慢慢想起来了。”
“以后吗…”莫崇明声音渐低。
案几上摆着一盏烛灯，灯火摇曳，零碎的柔光投在莫崇明的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感伤，余下的身体依旧浸腻在黑暗中，越发衬得他可怜无助。
盛晚萤走上前，握住了莫崇明的手，鼓励道：“别担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定能找到解毒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