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月循声张望,发现那个声音是从客栈大门外传过来的,而紧接着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了客栈内。
一名少女跨过门槛,直直地朝柜台奔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我找南卿月和北堂献,请问他们在吗?”
少女正当妙龄,明眸皓齿,肤白如雪,身上一袭水绿衣裳更是衬得她清丽脱俗。平素遇见这样的客人,小二就算再忙也会腾出空来上前招呼,但眼见绿衣少女靠近自己,他反倒连连后退手脚蜷缩,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
绿衣少女的身上背着一个满是血污的男子。
不只是店小二慌了神,坐在店里的客人们也吓了一跳,有的还算镇静,放下筷子默默观察情势,有的比较胆小,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紧贴墙壁站着。
不清楚对方底细,南卿月没有贸然上前,但即使坐着没动,她在人堆里还是十分惹眼,绿衣少女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少女快步来到桌前,紧紧抓住了南卿月的衣袖,扭头看了一眼背上的男人:“卿月姑娘,你赶紧救救他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少女声音嘶哑,听起来十分可怜。
南卿月心下一软,伸手扶住了少女,放柔语尽尽力安抚:“你别急,先把事情说清楚,我得知道病因才好对症下药啊。”
少女还未答话,旁边的北堂献就先她一步开了口,他盯着背上的男子看了一会儿,突然睁大了眼睛:“卿月姑娘,你快来看看,这个人好像是崇明兄啊?”
闻言,南卿月将目光投到受伤男子上,开始仔细打量。
还真是莫崇明。
昔日同伴重伤,南卿月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她连忙招呼伙计过来帮忙,让他们帮忙把莫崇明抬到楼上客房里,又要了白布和热水准备为他治伤。
将莫崇明交到南卿月手上后,盛晚萤松了一口大气。
下山之后,盛晚萤立即带着莫崇明去了就近的医馆,但医馆的大夫一看到莫崇明的情况就表示无能为力,让她去别处另寻高明。
盛晚萤没有质疑大夫的医术,能开医馆立招牌,足以说明他行医的资格,之所以拒绝为莫崇明治伤只是因为这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为了不耽误莫崇明的病情,盛晚萤没有再去找其他医馆一家一家地问过去,她心里清楚,即使有人愿意接手,莫崇明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索性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南卿月身上,利用与草木沟通的能力,顺利打听到了南卿月和北堂献的所在。
望着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身影,盛晚萤暗暗在心中祈祷。
女主角啊女主角,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要不然我使了那么多的力气可都白费了。
盛晚萤虽然很关心莫崇明的安危,但她没有选择跟上楼。
一来是因为担心她在旁边会碍手碍脚,影响到南卿月施展医术,二来是因为她现在完全动不了,背了一个大男人那么久,她的腿早就没了力气,虽说还能站立,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盛晚萤想要到就近的长椅上坐下,哪知刚迈出一步,腿就软了下了,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还好有个人上前扶住了她。
“姑娘,你没事吧?”
走上前来的人是北堂献,他刚才就注意到了盛晚萤双腿在微微发颤,所以当其快要摔倒的时候,他才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盛晚萤道了声谢,搭着他的手臂坐了下来,接触到凳子的一刹那,她感觉吸入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就消散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到了她的鼻子里,盛晚萤循着气味低下头,发现源头就在自己身上。
看着衣服上的血渍,盛晚萤有些发愁。
一旁的北堂献看不下去,想着反正自己没事做,干脆出门带了身衣裙回来让盛晚萤换上。
好心人愿意出手相助,哪有拒绝的道理,盛晚萤从善如流,收下了来自北堂献的赠予,发自内心夸了他好几句。
北堂献听了很高兴,大手一挥,为盛晚萤定了一间房,还慷慨地包下了她在客栈的所有食宿。
盛晚萤也不客气,到柜台领了钥匙,进房间舒舒服服洗了澡,换上了干净衣服。
走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盛晚萤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但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有睡意,想到自己还没有从南卿月那边听到消息,她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门前侯着,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
*
房门再度打开时,南卿月已精疲力尽,她一边捶着肩膀一边往外走,打算回自己住处歇息一会儿。
而她的脚步在目光接触到门口时顿住了。
门前的走道里坐着一个女子,她双手拢住膝盖,紧贴着墙边,缩成了小小一团,不过在看到南卿月后,这只团子就马上变大了。
女子站了起来,小步跑到南卿月面前:“卿月姑娘,莫崇明怎么样?”
盛晚萤装扮一新,南卿月差点没认出来,不过在对上那双格外清亮的瞳眸后,她就想了起来,眼前这名女子就是刚才求助于自己的绿衣少女,她第一眼就觉得少女相貌不俗,装饰过后果然是位灵秀可爱的姑娘。
南卿月不由对盛晚萤生出了几分好感。
南卿月微笑答道:“放心,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暂时不会有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盛晚萤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
之后,南卿月又折返了回去,带着盛晚萤进到房里去探望莫崇明。
莫崇明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依旧紧闭着,仍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不过他的情况显然好了许多,伤口不再往外淌血了,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如果不是身上缠满了白纱,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
盛晚萤感激地看向南卿月:“真是多亏了卿月姑娘你。”
闻言,南卿月只是勾了勾唇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和盛晚萤不同,她的表情并不明朗。
“我已经温公子缝合了伤口,并敷上了止血的药粉,只要愈合途中不感染化脓就不会有事。”南卿月面色凝重,“但温公子最大的问题不是外伤,我没有办法解他体内的毒。”
“没关系,总能找到办法的。”
盛晚萤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似乎不知道哀愁为何物。
盛晚萤不是个天生乐观的人,她没有感到失望,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之前在断龙堂时,南卿月就试图为蛟丙解毒,但直到蛟丙毒发她都没有任何头绪,而黑衣人给莫崇明下的毒又要更厉害,现在她想不出办法也属意料之中。
而且在原书里,莫崇明可是坚持活到了最后,盛晚萤相信还有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寻找祛毒的方法,至于现在她最关心的问题是莫崇明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
送走了南卿月后,盛晚萤就守在床边,静静地等待莫崇明醒来。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天色渐暗,可莫崇明仍没有变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莫崇明啊莫崇明,你什么时候能醒来,我在你身边待了半天连东西都没吃,你倒是给我点面子啊。”
长时间没人同她说话,盛晚萤感到无聊极了,不断摆动自己的头发,甚至开始低声嘟囔。
嘴巴开合,声音不断从口中发出,但她说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莫崇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唉。”看着眼前如石像般的男人,盛晚萤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
这道气息太长,床沿边的被单飘了好一会儿才落下,上面荡起的波纹使盛晚萤童心大起,她弯下身子趴到床边,冲被单吹起气来。
盛晚萤正独自玩得起劲,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有人抓住了她的后颈,正使力地将她的脑袋拎起来。
盛晚萤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揪住她脖颈的人正是莫崇明。
莫崇明醒了!
但还没高兴多久,她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即使自己抬起头了,莫崇明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转动腕部调整了手的位置,一把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不仅如此,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显然是要置人于死地。
莫崇明目露凶光,喃喃自语道:“杀了你。”
莫崇明虽然不算良善之辈,但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而且善于伪装,平时都以温润公子的形象示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就算要杀人也会做得滴水不漏,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身体受损连带着人设也崩了?
盛晚萤懵了。
但此时不是追究莫崇明做出异常举动的时候,颈上的压迫感让盛晚萤意识到如果莫崇明还不放手,那自己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趁她还有力气,盛晚萤一边挣扎一边高喊道:“莫崇明,我是盛晚萤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少女声音清亮,宛如天际的一缕晨曦,驱散了无边黑暗,凶光渐渐从莫崇明眼中褪去,不一会儿,他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即便眼前的这张脸对他来说十分陌生,莫崇明还是认了出来。
他不确定地说:“晚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