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白汀就一溜烟似的跑了,北堂献依依不舍地目送那道银白色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队伍的前端。
盛晚萤收回目光,再度看向莫崇明。
莫崇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舒展开来,淡淡的笑意再度虚浮到脸上,很快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汹涌情绪只是盛晚萤的错觉。
盛晚萤却知道她并没有看错,刚才莫崇明确确实实是在隐忍,只是不知他在隐忍什么,愤怒或是痛楚?
想要立刻洞悉莫崇明内心显然是一件无法办到的事情,盛晚萤只得暗暗记下了白汀这个人以及他刚才所说的话。
记录完众人的组队信息后,接待处的人员开始按照刚才登记的次序叫号,派出专人带着结成队伍的两人进入文试考核的房间,而因为刚才登记排队时北堂献和南卿月站在盛晚萤和莫崇明身前,所以四人中是他二人先开始考核。
一炷香的时间还未过,北堂献和南卿月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见二人从门中出来,盛晚萤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询问道:“怎么样?文试的题目难吗?”
南卿月神色轻松,看起来对刚才的发挥很有信心。
她率先开口:“不算难,问题主要就是常见药材的作用和某些病症的治疗方法,略有些常识就可答上一二。”
盛晚萤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然后飞快转过头去问北堂献。
“这个嘛,虽然我不是所有答案都知道,但还是回答出了两三题的。”北堂献晃着脑袋,颇有些得意。
学霸说考试容易不一定是真的容易,但学渣说考试简单一定是真的简单,听完了北堂献的话,盛晚萤才彻底放松下来。
此时盛晚萤的担忧很快在稍后被证明是完全不必要的,不是因为文试考核题目极其简单,而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莫崇明比她想象中得要可靠的多,他把所有问题都揽了下来,盛晚萤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只需要以队友的身份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就行。
至于文试的内容和南卿月告诉他们的差不多,几位考官坐在桌前,见到莫崇明二人进来之后,从抽屉中拿出一只托盘,托盘里摆着三种形态颜色各不相同的药材,而莫崇明和盛晚萤需要做的就是说出这三种药材的名称和效用。
莫崇明只扫了一眼就出声作答:“左边是连翘,以水煎服可起到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作用;中间是党参,可为人健脾益气、补肺止咳;右边是莲房,外用内服皆宜,是化瘀止血的良器。”
莫崇明不仅熟悉中药药材,也清楚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接下来考官提及的病症,他略一思索便能给出回答,说话清晰有条理,全程流畅没有磕绊。
盛晚萤虽对药理一窍不通,但观察到座上的几位考官均露出满意的神色,便知道莫崇明都答对了。
眼看文试考核就要顺利结束,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等等,老夫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二位。”
声音不是出自任何一位考官之口,而且似乎是从里间传来了。
还有别人在场。
盛晚萤和莫崇明都愣住了,就在不久前他们才听过这个声音,声音的主人是薛白芨。
“老夫年纪大了,走不了太远,刚才告别诸位后就留在此处歇脚,恰逢文试开始,我便坐在后面听了一会儿。”薛白芨拄着拐杖从里间走了出来,一边捋胡须一边呵呵笑说,“‘江山代有才人’诚不欺我也,我像温公子和盛小姐这般大时还什么都不懂,医学造诣可远没有两位高啊。”
得到大前辈如此不吝夸赞,莫崇明和盛晚萤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盛晚萤,她虽然知道薛白芨提及自己只是出于礼貌,但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就白白得到了赞誉,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相较而言,莫崇明表现得自然许多,他拱手一揖,语气谦逊:“薛老谬赞了,不知您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们?”
“我想知道二位是怎么看待‘毒’‘药’这二者的。”薛白芨说。
这个问题让莫崇明有些意外。
医门修者把治病救人为己任,他们自诩为正道化身,对任何可能与恶沾上关系的人和物都没有好感,而毒则是他们最深恶痛疾之物,许多医者不仅不碰毒,连毒这个字也不会提及,是而方才从薛白芨口中听到问题,莫崇明第一反应是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而在确认薛白芨的问题确实与毒有关后,莫崇明又揣测起薛白芨出这道题的意图。
薛家家主是察觉到了不对,想要试探自己的身份嘛?
莫崇明十分清楚标准答案是什么,而且也打算按照标准答案来回答,但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而最终他准备遵从自己的内心。
莫崇明眸光流转,似有光影游弋:“在下认为,毒与药看似不同,实际同属一家。”
短短的一句话,使得座上几位考官都变了颜色,他们交头接耳发出了窃窃的议论声。
其中不乏有反对的声音,一名考官直接反问道:“古人云:‘药有益,毒有害’,这两种完全相反的东西怎么会是一家呢?”
甚至有激进的考官直接对莫崇明本人发出了攻击。
“将毒与药相提并论,温公子怕不是走歪了路子?”
因观点相左而展开辩论是常事,但因为立场对立而向对方发出人身攻击可是大大的不对。
盛晚萤原本打算安静地待在屋里直到最后,可听到考官们话里对莫崇明的恶意揣测,还有他们眼底的轻蔑和厌恶,她突然觉得难以忍受,一下子就跳到了众人面前。
“古人说的话可多了,有一句话叫做‘是药三分毒’,想必诸位也听过。世间万千草木,每种都有它们独特的性质,所谓药和毒不过是人们用来区分说明的标准。毒物是有害,可它也能用来救人性命,以毒攻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依我看,只有狭隘的人才定要将两者分得明明白白,也只有心怀恶念的人才会用最糟糕的目光看待他人。以上便是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小女不才,还请诸位前辈赐教。”
盛晚萤说完后,考官们面上像是被人泼了一碗墨,既阴沉又难看,偏偏盛晚萤说的话听上去有几分道理,他们想不出反驳之词,也不好意思拉下脸与一个小辈争吵,只能沉默地待在原位上。
将憋在心里话一口气说完,盛晚萤感觉特别痛快,可当看到几位考官难看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她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她自己发泄完是爽了,可也把考官给得罪光了。
想到他们的命运还掌握在考官手上,盛晚萤着急地想给莫崇明使个眼色,试图让他帮忙把场面给圆回来,而在和莫崇明对上视线的瞬间,她意外地发现他的眼底竟然破天荒地带上了笑意。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恭喜执行者,攻略对象莫崇明好感度提升至35%,请再接再厉。”
她这是歪打正着,刚好说到莫崇明心上了?
好不容易到手的好感度哪能随便放弃,盛晚萤本来还想挽救下自己在众考官心中的形象,听到系统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昂首挺胸,脊背绷直,硬是在众人“和善”眼神的沐浴下没有后退一步。
盛晚萤故作坚强的模样引来了莫崇明的维护,他迈步走到盛晚萤身前,代替她迎接那些如刀剑般尖利的目光。
莫崇明对薛白芨说:“薛老,您的问题我们已经回答完了,现在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当然,两位请自便。”薛白芨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
没料到薛白芨会对自己表露善意,莫崇明不免一愣,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微微欠身也回之一笑,做完这些后就带着盛晚萤离开了房间。
别看盛晚萤刚才特别神气,但那都是她勉强维持出来的假象,一跨过门槛,她立马就怂了,低着头佝着背,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她忧心忡忡说:“完蛋了,那些考官肯定不会给我们高分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盛晚萤心中焦急,不自觉地开始在原地踩起了小碎步,莫崇明看着她,仿佛看见了一只因迷路而打转的小狗,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不过他考虑了半天还是没有这么做。
“我倒不觉得,不够就算我们被打低分也不要紧,还有卿月姑娘和北堂献他们呢。”莫崇明出言安慰,“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就当为之后的武试储存体力。”
文试武试分别在上午和下午举行,莫崇明和盛晚萤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太阳才升至斜上空,说明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四人汇合后准备去外头吃顿中饭再返回薛府。
成功刷了波好感,盛晚萤心情极佳,用完饭菜还不够,还想去买点甜食吃。
刚好北堂献也有此意,盛晚萤便和他结伴去找甜点铺,而莫崇明和南卿月则留在原地等他俩回来。
商人小贩卖力叫唤,行人回首注目,喧闹声不绝于耳,盛晚萤走在街上,感受着市井特有的烟火气息,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北堂献突然开口说话了。
“晚萤姑娘,其实你向我们隐瞒了真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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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莫崇明眼中的盛晚萤英姿飒爽、具有舌战群儒之能。
莫崇明(星星眼):媳妇帮我说话了,媳妇好帅,媳妇真棒!
实际上的盛晚萤心肝乱颤、双腿发软,心中不断嘀咕。
盛晚萤(害怕):莫崇明这肆怎么还不上来帮我!不会要卖队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