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轻卷,清朗的天光铺洒下来,栖息在树间的鸟儿发出啼鸣,唤醒了熟睡中的人们,等到晨雾散去,空荡的街上已多出了三两行人的身影。
店老板刚打开客栈大门,盛晚萤一行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为了参加今天的繁青会,他们早早就起来了。
想来繁青会开阔眼界的可不止他们四人,不少从外地来的游客也抱有同样的想法,盛晚萤一行人才走到一半,街道上的人流就多了一倍,待快接近薛府时,他们已置身于人海当中,不用迈步,只要等后面的浪潮推进就行。
不知被喧闹声包围了多久,四人总算穿过了薛府的大门。
走进薛府,耳边顿时清净了许多,不是因为周围的人变少了,而是因为人们说话的声音变轻了。
府内各处都站着护卫,他们个个身姿挺拔、手握重剑,是薛府特意为此次繁青会请来维护秩序的,游览的访客看到他们后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薛府的长廊被用来摆放展台,此次繁青会展览的草药依次置于其上,种类之多、价值之重,让人们应接不暇。
这些草药虽然非常吸引人,但盛晚萤四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向内院走去。
繁青会有内外两个展会,方才四人经过的就是外展,只要游人能给出足够的银钱,就可以带走摆出来的任何草药,而他们要去的内院就是举办内展的地方,而能为莫崇明续命的长生果就在内展之中。
走过内院门口的接待处,盛晚萤的掌心里多了一翠绿色的玉牌,玉牌水润又有光泽,在日光的照映下更显晶莹,恍若一汪碧青潭水。
看着手里好看的玉牌,盛晚萤的表情却不太明朗,她微微鼓起脸,小声嘟囔道:“好坑啊,一块玉牌要一百两银子。”
她的声音再小也没能逃过身侧莫崇明的耳朵。
莫崇明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盛晚萤脸上郁闷的表情,他笑着打趣道:“这么值钱的玉牌,再给你一个要不要?”
说着,作势要把自己手里的玉牌交到盛晚萤手里。
除了盛晚萤和莫崇明,每个进入内院的人手里都有这么一块精致的玉牌,而得到玉牌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要从腰包里掏出整整一百两银子交给薛府。
乍看上去是薛府因为贪财而使出圈钱手段,实际上他们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
每逢繁青会举办,前来的游客总是络绎不绝,其中奔着长生果而来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为了防止居心不良者接近长生果,薛府特地相处这个方法提高门槛——只有持有薛府特制的翠玉牌的人才能进入内展,而要想获得翠玉牌就必须交付一百两白银。
内展与外展不同的地方不止门槛高低,游人可以用银两和银票买到想要的药材,但唯独长生果是他花再多钱也换不到的。
长生果仅此一颗,只有通过薛府举办的考核才能取得。
考核分为上下两场,分别为文试和武试,文试考察药理知识,武试比拼功夫高低,两场考核总分最高者才是能带走长生果的赢家。
看完了张贴在内院入口的规则,盛晚萤更郁闷了:“薛府把这繁青会搞得比科举还复杂,既要比才学又要比武艺,要我说啊干脆改成拍卖的形式,价高者得不就好了吗?”
站在她背后的北堂献也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小爷我文武皆备,不怕被别人比下去,但要是真能如晚萤姑娘所说,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只要让人回家给我娘带个口信,我娘立刻就会给我寄银票来,就算要十万两银子才能把长生果拿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十万两雪花银都不成问题,这豪迈的口气,不愧是江南首富的外孙。
盛晚萤回头,充满敬佩地对北堂献竖了个大拇指。
“薛家想要钱,外展上那些草药就够他们花一辈子了,何必还要添上长生果?他们拿长生果是想做一笔更大的买卖。”莫崇明负手而立,悠悠开口道,“能拿到繁青会考核的榜首,实力在江湖上也能排进上流,薛家想的是与其将长生果浪费在自家无能小辈上,不如拿它来结交高手以换取庇佑。”
“原来是这样。”盛晚萤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四人说话间,前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前排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盛晚萤踮起脚尖,勉强透过人与人之间的间隙窥见一隅。
一位住着拐杖的老人从庭院中间的屋子中走了出来,他发须皆白,已过古稀,但面色却同年轻人一般红润,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充满智慧的光芒。
老人现身后,伫立于内院中的护卫一齐弯腰行礼,口中喝道:“属下见过薛老!”
有这些护卫在旁边一吼,老人的身份昭然若揭,他就是薛家的现任家主薛白芨。
众所周知,这位薛家的掌门人鲜少出现在人前,就算是在繁青会上他也只露一面,那就是交接长生果的时候,而现如今他早早现身,众人心中难免生出诸多想法。
不过很快,薛白芨就表明了他的来意。
“薛白芨在这里给诸位问好了!首先,欢迎诸位参加我薛府举办的繁青会,相比大家都等不及要参加内院考核了,但在考核正式开始之前,老夫有一件事要公布。”薛白芨说,“今年考核的内容还是分文武两部分,不过规则有些变动,入内院者需两两组队才能参与考核,考核结果也以组来排名。”
此言一出,众声哗然。
“薛老,这有些不妥吧?长生果只有一颗,两个人可怎么分啊?”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
薛白芨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此次除了长生果,我薛府还将赠予获胜者一颗大还丹。”
又是一片哗然,只不过这次,响起的反对声少了许多。
大还丹既可以治疗内伤,也可以增强功力,对修行之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奖励翻倍,获奖人选也多出了一个空位,面对这样的好处,众人都很动心,陆续有人表示出了赞同的意思。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薛白芨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而随着他的消失,考核也拉开了序幕。
盛晚萤四人也进行了两两分组。
秉承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北堂献与南卿月结成了互补组合,而菜鸟盛晚萤则抱上了大佬莫崇明的大腿,决定好分组后四人就前往接待处登记。
排队中途,一抹亮色突然闪到了他们面前,是一位眉目清逸的粉面公子。
头上戴着珍珠金冠,项上套着红玉项圈,身上穿着玉兰花银衣,这位公子全身上下都华丽耀眼,不过他年纪还小,脸上尚未脱去稚气,不但没撑起这身装扮,反倒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瓷娃娃。
正当四人暗自探究他的身份时,这位贵公子就自报了家门,他走上前,拍了拍北堂献的肩头,笑着说:“北堂献,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白汀啊!”
北堂献愣愣地盯着眼前人看了一会儿,先是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然后大步向前,展开手臂一把抱住白汀。
“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打完招呼后,北堂献松开了手臂,转而转身揽住了白汀,向其余三人介绍道,“这是白汀,我的童年好友;这几位是我路上结识的伙伴,南卿月、盛晚萤、温崇明。”
原来是故友重逢。
同样作为北堂献的好友,四人互相见礼、点头致意,简单的问候了一番后,白汀没有选择与北堂献这个老友叙旧,而是将目光放到了莫崇明身上。
白汀:“温这个姓氏十分少见,这位兄台该不会是前届长生果获得者的后人吧?”
“上上届获得者也姓温吗?”北堂献问道。
“对啊,是个叫作温池的女前辈,”白汀肯定地点点头,一副百事通的样子,“听说她出身于回春堂。”
听到回春堂三个字,北堂献立刻就向南卿月看去,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臂,问道:“你怎么没和我们说你们回春堂里还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南卿月愣在了原地,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师门里有位叫温池的师姑。”
“我家中亲人也没有叫温池的人,”刚才没有立即答话的莫崇明在此时开口了,“许是白小公子记岔了吧?”
面对众人的质疑,白汀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歪着脑袋,似乎在努力回想。
而他这一歪头,发上金冠反射出的光线正好偏移到了盛晚萤脸上,被耀眼光芒刺中了眼睛,盛晚萤下意识地低下头,恰好瞥见莫崇明衣袖下紧握的双手,五指收拢成拳,指节根根泛白,似要逼尽掌中最后一缕空气。
盛晚萤一怔。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白汀刚才说的话刺激到了他?
盛晚萤抬起头,盯着白汀仔细观察起来,可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白汀只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少年。
思索了一会儿还没有得到结果,白汀干脆停了下来,挠了挠头,面上带着些许尴尬。
白汀:“唉,可能是我记错了,没将名字和门派对起来。”
说完后,白汀还欲和四人再聊会儿,但队伍前面突然有人大声唤出了他的名字。
“白汀,马上轮到我们了,你快回来。”唤他的是一个粗粝的声音,光听声音像是个彪形大汉。
白汀肩膀一颤,面上浮出了畏惧之色,他飞快地应了那人一声,然后和北堂献四人道了别。
“三位,我队友脾气有点暴躁,恕我不能奉陪了;北堂献,我俩有空再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