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紫陌红尘梦2021-05-26 11:203,166

  景春,陶绯的未婚夫婿。

  海大叔就是景春!?

  意识到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蛟丁心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愤怒的火焰立刻熄灭。

  他神色变换不明,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震惊、慌乱、悲痛还有悔恨。

  蛟丁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犹疑再三还是没有出声,沉默着低下了头。

  景春和蛟丁,一人受了轻伤、跌坐在地上,一人毫发无损,立着堵住了出口,明明后者才是居高临下的胜者,但眼前的画面,盛晚萤感受到了一种违和感,她莫名从蛟丁身上看出了狼狈。

  而看到景春,盛晚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之前随莫崇明他们下山探查时,盛晚萤没少从街坊邻里那儿听到关于景春的好话。

  住在附近的村民都说,景春温柔又善良,他自己从书中学到了许多,也想让别人受益,在家里开设了义塾,教附近人家的贫苦孩子读书写字,从来没问别人要过一文钱。

  人们口中描述出的景春是个人品高尚的教书先生,眼前的男子歹毒残忍、完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盛晚萤实在无法相信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可偏偏两个都是景春展现出的真实面目。

  盛晚萤不敢去想,景春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眼见被蛟丁认了出来,景春丝毫不慌乱,反而越发冷静,他直直地盯着蛟丁,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讥笑。

  “能叫出我的名字,看来还没有忘记当初发生的事情。”景春冷声说,“不过就算你们忘了,我也会想方设法帮你们记起来,让你们和我一样,就算闭上眼睛还是会不断回想起当初的场景。”

  景春的话仿佛呼啸而来的海浪,蛟丁身形一颤,像是被狠狠地拍了一掌,与此同时,那段过去也浮现在了他的脑中。

  那一日,蛟丁和往常一样在后山空地上练功。练到一半,几个师弟找了过来,说有人上门闹事,硬是将蛟丁拉走了,等到了山门前,他果然看到了四个陌生人。

  蛟丁只扫了一眼,就被中间的少女吸引去了注意力,她明明如此年轻,眼中却不见光彩,像是垂暮老者,对生活已经失去了期待。

  那名少女就是陶绯。

  陶绯旁边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是陶绯的父母,他们紧握双手,牢牢地贴在一起,想要传递给对方力量,可他们眼中满是哀痛,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

  而景春则立在他们身前,正在与龙丛天争执,眼神还时不时投向旁边的蛟甲、蛟乙和蛟丙。

  听了一会儿,蛟丁就明白了来龙去脉,昨晚他的师兄酒后乱性,毁了姑娘的清白,今日他们一家人是来向断龙堂要公道的。

  蛟丁向来不喜这几位师兄,他们心术不正,不愿花时间修行练功,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不知惹出了多少祸事。

  原本蛟丙还指望龙丛天能管教他们,可他们偏会讨巧卖乖,几句话就哄得龙丛天不再追究,数次轻拿轻放纵得他们越发放肆。

  蛟丙再看不惯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眼不见为净,离他们远远的。

  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蛟丙以为龙丛天总会施以重罚,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龙丛天为了袒护甲乙丙三人,竟然反咬一口,说是那名女子故意诬陷,还亲自动手把他们一家赶下了山。

  蛟丁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景春坚持不肯走,为此,龙丛天还砍了一刀,直接导致景春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景春满脸是血,咬牙抱着腿,在地上不住发抖,陶绯一家跪在他身旁哭嚎,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蛟丁心里,让他在往后的日子时常感到后悔,为何当时没有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蛟丁心中只是扎了一根刺,可景春迎来的却是无止境的噩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噩耗就传到了景春耳里,等他赶到时,陶绯一家三口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没有了呼吸。

  毁容和残疾虽然给景春造成了不少的打击,但还不至于将他压垮,但陶绯受辱惨死却是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景春的一切都被断龙堂给夺去,他怎能不恨?

  所以明知道被发现就会丧命,景春还是决定潜入断龙堂为陶绯报仇。

  骗取了断龙堂众人的信任后,他将毒药投入夜宵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了蛟甲和蛟乙,又利用可自燃的白磷和人形木偶制造出鬼魂索命的假象,让其他人陷入恐慌。

  他的目的就是要将断龙堂所有人拉入地狱。

  可惜现在他已暴露,这个计划无法完成了。

  不过,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别人难受。

  景春仰头望向蛟丁:“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大发善心留我在断龙堂,我还没法下手,看着那三人形如疯兽,连死都死得没有人样,真是痛快啊!”

  闻言,蛟丁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蛟丁虽然对蛟甲蛟乙蛟丙不满,但他只是希望让三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从来没有想过要他们的命,一想到自己无意间成了害死师兄的帮凶,他感觉一道雷劈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又昏又痛。

  纵然知道景春是故意想要乱蛟丁心志,但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出言提醒,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觉得自己作为局外人并没有介入这场恩怨的资格,哪怕为蛟丁说了一句话,都像是站在了受害者的对立面。

  因而,莫崇明、南卿月、北堂献三人只是静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大胆狂徒,休要胡言乱语乱我爱徒心志!”

  黑暗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体格高壮,双臂浑圆,一张长方脸自带威严,腰间那把三尺龙纹弯刀昭示了男子的身份,他就是断龙堂堂主龙丛天。

  看着龙丛天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来,盛晚萤的叶片往里缩了缩,浑身上下都表现出厌恶这两个字。

  倒不是盛晚萤带有偏见,实在是龙丛天太过恶心。

  看原书的时候,盛晚萤就特别讨厌龙丛天,恨不得亲自冲进去打他一顿。

  如果说蛟甲三人给陶绯的生活笼罩上了阴影,那龙丛天就是结束她人生的凶手。

  龙丛天包庇甲乙丙,才不是因为他爱徒心切,他只是不想自己和断龙堂的名声受到损害,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不惜杀人灭口,若硬要追究,龙丛天绝对是造成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后来蛟甲蛟乙接连出事,龙丛天也没有担起堂主的责任好好调查,而是直接把担子甩给了蛟丁,借着闭关的由头躲了起来,等到凶犯被抓住才现身,简直把“阴狠毒辣、道貌岸然”八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呸!伪君子!”景春朝龙丛天吐了一口口水,“徒弟出事的时候你不管,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现在反倒出来演师徒情深了?断龙堂里最该死的人就是你!龙丛天,你真令我作呕!”

  面对景春的叫骂,龙丛天平静的面孔出现了一丝龟裂,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没有去理会景春,而是侧身和莫崇明几人交谈起来。

  “多谢三位出手相助揪出了害我弟子的凶手。”龙丛天压了压下颌,“接下来就把他交由我断龙堂处置吧。”

  三人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南卿月蹙眉问道:“敢问堂主准备如何处置此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得死。”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盛晚萤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看不惯龙丛天的还有北堂献。

  “照这个说法,龙堂主您是不是得自裁给死去的陶绯一家谢罪啊?”北堂献开口,带着怪里怪气的腔调。

  旁边的蛟丁也劝道:“师父,错的不止景春一人,你不能杀他。”

  龙丛天狠狠地瞪了蛟丁一眼,没有再理会这个徒弟,而等他再回过头时,脸上又恢复了平和,甚至还带上了微笑,但这抹微笑隐隐透出冷意,让人看了难以心安。

  片刻后,龙丛天再度开口,而这次他说的话很不客气。

  “我敬你们几分,是因为你们来自名门贵派,可这不代表我怕你们。我是断龙堂的堂主,断龙堂中的人和事都由我说了算,你们若再指手画脚,别怪我龙某不客气!”

  龙丛天一手握拳,一手覆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出刀,他紧盯着三人,眼中尽是杀气。

  龙丛天有多厉害,南卿月和北堂献不清楚,但蛟丙的功夫他们是领教过的,他们两人对付一蛟丙都费劲,就更不可能是龙丛天的对手了,如果真动起手来,不到十招,他们就可能成为龙丛天的刀下亡魂。

  眼下的情形,是该拼死一搏,还是明哲保身呢?

  正当两人为难之际,景春插了进来。

  他的头埋在双膝间,看不清表情,但他不断发出喀喀的声音,连带着肩膀也一颤一颤地发抖,似乎在努力压抑嗓子里冒出的笑声。

  终于,景春放肆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龙丛天,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能亲眼看到这一幕,我真的太高兴了!”

  不过他很快就将笑声收了起来。

  “诸位不用替我说话,更不用为了我赔上性命,虽然未能除了龙丛天这个狗贼,但伤害阿绯的三个人已死,就算死我也死而无憾,还请几位以自己为重,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景春神情肃穆,“至于今日之恩,我景春来世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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