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辛苦调查和分析得出了结果,盛晚萤和南卿月便踏上了寻找同伴的道路,打算把这个结果告诉北堂献、莫崇明和白汀。
薛家府邸宽阔,外院和内院中有数十处宅院,想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人实属一件不容易的事,不过若是要找的人自带光环,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莫崇明、北堂献和白汀三人皆为凤表龙姿,就算放到一众美男里容貌也必定出挑,他们三人走在一块儿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果然,盛晚萤和南卿月走出合院不久就看见薛府的丫鬟们三五成群、挽着手朝同个方向跑去,两人跟了上去,很快在花园的一条小径上找到了莫崇明、北堂献和白汀,然后将她们的想法告诉了他们三人。
三人听后都觉得盛晚萤和南卿月言之有理,但这毕竟只是个简略的推论。
前来参加繁青会的人无一不是有功夫傍身的江湖人士,其中实力比南卿月强的人并不在少数,总不能为了将嫌犯排查出来一个个打过去试探他们的实力吧;至于他们品性如何更无从得知,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平日示人的那面是真实还是伪装。
“仅凭这两条,想把窃贼找出来可有点难啊。”北堂献面露难色。
莫崇明的表情要轻松得多,他胸有成竹道:“不需要我们找,他自己就会出来的。”
北堂献眉头皱起,盛晚萤和南卿月则面面相觑,三人脸上皆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只有白汀明白了莫崇明的意思。
白汀微微一笑:“温公子真是机智过人。”
“为什么那窃贼会自己出来?”盛晚萤好奇问道。
白汀耐心解释道:“窃贼盗走了长生果和大还丹,一定急着想要带着这两样至宝离开这里,但现在薛府全面封锁,想要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脱身,他肯定会有动作。”
“原来如此!”
盛晚萤三人恍然大悟,对白汀也有所改观。
原本他们以为白汀只是普通的公子哥,顶多家境比别人要优渥些,而刚才那一番话下来,白汀充分展示了他的智慧,在三人心目中的形象一下高大可靠了起来,尤其是盛晚萤,扯着白汀的衣袖不断追问他的看法,一双眼睛牢牢地黏在白汀身上,闪闪发光。
白汀不但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脸上笑容越发浓深,盛晚萤一开口说话就俯身下去,对她有问必答,时不时还会穿插几个笑话,逗得盛晚萤笑开了花。
莫崇光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相处和谐,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让莫崇明最在意的不是盛晚萤和白汀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近,而是白汀这个人。
莫崇明从小在百毒宗长大,需要接触的不仅有毒物,还有心思恶毒的人,在他即位宗主之位以前,许多人视他为敌,用了不少阴险的手段想要算计他,他之所以能猜出盗贼的想法,是因为他经历过太多,深知人心的丑恶之处。
可白汀怎么会猜到他心中所想?
富家子弟如同精心养护的花朵,从小娇生惯养,一直待在金砖银瓦堆砌起来的保护圈中从未出去,有浮华紧紧包裹,他们哪里有机会见到世间的丑陋,人心对他们来说更是解不开的谜题。
要么白汀天资聪颖,要么他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夏日炎热,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燥意,只在小路下站了一会儿,盛晚萤就感到口干舌燥,受不住的她拉着白汀来到了旁边的榆树下乘凉。
莫崇明虽未跟着去,但目光始终停留在他们二人身上。
榆树葱茏,热烈的阳光从云间落下,竟都被挡了下来,就算有阳光穿过叶隙也都成了细微的金线,金线落入白汀眼中化作柔光,衬得他双眸透亮如褚色琥珀。
如此澄澈的眼睛,只有未经世的少年才会有。
难道是他疑心太重?
或许是莫崇明的视线太过紧迫,白汀原本垂着头在倾听盛晚萤说话,突然有所感似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莫崇明的双眼。
偷看被发现,莫崇明尴尬地偏过头,试图装作无事发生,但是就在他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白汀突然咧开嘴角冲他一笑。
但这一笑并不和善,相反还有几分恶劣,而在这一瞬,莫崇明也看得清清楚楚,白汀眼眸看起来清透根本不是因为他内心纯良,而是因为他眼底结了一层冰霜。
*
各个出口都有专人把守,门闩就未从门板后面下来过,几处院落被人来来回回搜查了好几遍,但直至傍晚也没有结果,盗走长生果和大还丹的窃贼像是隐形的鬼魂,从来没有人捕捉到他的身影。
抓不出窃贼,长生果和大还丹也不知所终,薛府找不回两样至宝自然不会放手,借着感谢义士的名义将所有参加繁青会的人都留了下来。
为了表示诚意,薛府不仅为众人提供了上好的客房,还请来了凌州城最有名的厨子给他们做了足足有十五道菜式的丰盛宴席。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嗅着瓷盘中传出来的诱人香气,盛晚萤不禁将抓贼的任务抛到了脑后,小碎步跑到桌前,入座后立刻抓起筷子品尝起来。
名厨的手艺就是不一样,盛晚萤尝了一口就舒服地发出了喟叹,手腕不断伸收,嘴里很快就塞满了。
盛晚萤吃得津津有味,餐桌上的其他人则闲聊了起来。
“北堂献,你和白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莫崇明将话题引到了白汀身上。
北堂献偏头瞧了一眼白汀,微笑答道:“我和白汀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算是故交,我外公和他爷爷是生意场上的好伙伴。”
北堂献的外公是江南第一富商,海运、纺织、金器……只要是能赚钱的行业,或多或少都能看他的影子,能和这位风云人物成为好友,看来白汀的爷爷也不简单。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白汀身上每件饰品都值千金以上,头冠上的南海珍珠、胸前的玛瑙项圈,还有绶带上的镶金黄玉,就连身上看似普通的素衣白袍也是众人难求的流雪纱制成的,光从装束就能看出他家非富即贵。
打探完了白汀的背景,莫崇明犹不满足,白汀白日里那一笑实在让他觉得心惊,他现在极度想摸清这个人的底细。
莫崇明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从小就认识?但我看你们好像很久没有见面了?”
一向有话直说的北堂献难得露出了犹疑,他没有立即开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看向了白汀。
白汀倒是面色轻松。
“还是我来说吧。”白汀开始解释起来,“我十岁那年,祖父把家业交给我父亲,我父亲想做出一番成绩给祖父看,便走上了贩盐这条路。”
听到贩盐二字,莫崇明和南卿月皆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专注于美食的盛晚萤也抬起头来,剩下的北堂献则垂下了头,面色凝重又沉痛。
民以食为天,对百姓来说,盐是烧制美食必不可少的调味品,有如此大的需求,贩盐自然能带来不菲的收入,商贩明白,国家更明白,很快皇帝就推出了禁止私盐贩卖的法令,制盐、运盐、销盐都在法令的禁止范围之内。
贩卖私盐,就好比踏入了雷区,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白汀:“这行当来钱快,但风险也大,我父亲私下贩盐的事情很快就被官府发现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只能另去他处谋活。”
虽然白汀表情平静,简单几句话就把当年自家所遭遇的祸难带了过去,但盛晚萤听过之后心里却不太好受。
白汀越是轻描淡写,就越说明当年贩盐给他带来的伤害有多深,真是因为心中的伤痕还未痊愈,才会在朋友面前都无法启齿。
盛晚萤以前还觉得奇怪,白汀明明家境殷实,为何每天穿得都跟暴发户一样,金冠玉饰套在身上不够,还要随身带着满满一袋宝石,原来是因为经历过艰难的时光,才会对钱财这种身外之物怀有执念。
想到白汀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许多,盛晚萤就为他感到难过。
这孩子倒和莫崇明有点像,都是童年悲惨的小可怜。
盛晚萤心情不佳,胃口也降了许多,她放下筷子,准备认真聆听白汀的故事。白汀似乎不想多提过往的那段黑暗时光,不过对于黑暗中照进来的阳光,他还是很感激的。
“当时我们遭难,旁人怕受牵连纷纷与我家脱离关系,只有北堂献的外祖父对我们施以援手,在临别之际给了我们一笔钱,多亏了那笔钱,我们家才能重新开始,后来生意做大了,日子便好起来。”白汀朝北堂献拱了拱手,“你家的大恩,我一定会回报的。”
“什么报恩不报恩,大家都是朋友,朋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嘛。”北堂献觉得别扭,连忙摆手,“再说了,钱是我外公给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你要谢去谢他吧。我外公还住在老地方,你有空可以带白爷爷去看看,两个老人家多年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