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聿珩神色微变，一个俯身，手越过林书杳身后，稳稳接住了从林书杳肩头滑落的外套。
林书杳眼睁睁看着他仔细地拍了拍外套上面的灰尘，满是不敢置信，拜托，难道她“性感火辣”的身材，还比不过一件外套？
但从瞿聿珩的神情来看，好像确实是如此，把外套搭在手上，这才像是注意到林书杳一般：“林秘书不是要去洗澡吗？”还特别绅士地让开了路，“去吧。”
林书杳扯了扯嘴角，虽然从来没有这么无言以对过，但还是发自内心地和他道了一声谢：“今天的事情，谢谢瞿总了。”
谢谢他帮她上药，还将她从山上背了下来，不然的话，林书杳光着脚一路走下来的话，只怕要废了，这些举动，竟让林书杳隐隐感觉到了瞿聿珩冰山外表下的一丝暖意。
她竟有些觉得，一向高高在上的瞿总，或许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
然而，对于林书杳真诚的道谢，瞿聿珩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不用太感谢，我从来不做没有报酬的交易。”
林书杳愣了一下。
“希望林秘书真能像山上说的那样，拿到让我满意的回报。”瞿聿珩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从来不会无条件的施善。
这副模样，和在山上的时候截然不同，冷漠如斯。
林书杳皱了皱眉，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转变得那么快，正要开口问个清楚，恰在这时，瞿聿珩的手机响了，而他拿起手机直接就越过她出了门外，只留下一个疏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书杳的视线里。
林书杳怔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后，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继而狠狠瞪了一眼瞿聿珩刚才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奸商！
没想到怀柔之策竟也被这只狡猾的千年狐狸给运用自如了，偏偏林书杳还差点就被触动，上了他的当！当真是失策！
林书杳深吸一口气，恰好自己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许久没有交流的聊天框发来了一条信息。
林书杳放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后，打了一串字发了出去。
——
小院里，徐奶奶注视着端坐在对面的人，缓缓开口：“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茶叶，关于教你绣艺的事情，我也不会食言。”
林书杳只是微微一笑：“徐奶奶不用着急，茶还没有泡呢，您喝了再决定也不迟。”
“也行。”见她坚持，徐奶奶也就应下了，却没想到林书杳并不是直接用最简单的冲泡方法，而是指了指橱柜里放着的一套古朴的茶具：“那套茶具应该就是专门用来冲泡翠云的吧，不知道奶奶介不介意拿出来用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套茶具被放在橱柜里，还盖上了一层布，就表明主人已经不打算再拿出来使用了的意思，偏偏林书杳就像是故意的一般。
徐奶奶紧紧盯了林书杳好一会儿，眼神很是犀利，但林书杳只是维持着一贯温婉得体的笑容，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片刻之后，徐奶奶像是妥协了一般，起身走向橱窗，拿出了那套许久不曾用过的茶具：“你要用，就用吧。”
林书杳颔首，从徐奶奶手里接过了那套茶具，清洗干净之后开始了泡茶。
徐奶奶从林书杳开始取茶叶时就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林书杳，因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徐奶奶混浊的双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湿|润，似乎有些诧异。
将徐奶奶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林书杳这才开口试探道：“奶奶，您一直不同意授权技艺，是因为您的爱人吗？”
徐奶奶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意外林书杳隐藏了那么久，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
而林书杳在坦白之后，只感觉格外轻松，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我在到您的家之前曾经向村里的人打听过您家里的情况……”
所以知道徐奶奶最喜欢的甜点是什么，也知道徐奶奶喜欢在院子里晒很多布料，只不过从前都是由徐奶奶和她的爱人一起收的，如今只剩下了徐奶奶一个人，每次都来不及收完就被雨淋湿了，但徐奶奶却仍旧执着坚持着，院子里总是飘着各色各样的布料，这也给了林书杳故意接近的机会。
除此之外，林书杳还在房间里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徐奶奶和徐爷爷的合照，那时候的徐奶奶靠在徐爷爷的肩膀上，笑颜如花，所以她才会谎称和瞿聿珩是夫妻，就是为了得到徐奶奶的共情，好顺理成章地借宿在徐奶奶的家里……
“我看到相册里徐爷爷身上穿着的衣服，上面的刺绣图案都是出自您的手艺，每一张照片的衣服都不一样。”林书杳拿出了一本从他们房间找到的，被压在柜子底下的相册，边缘都有一定程度的磨损，看样子是被经常翻动的，“您将爱意都倾注在了给徐爷爷做的每一件衣服上，如今徐爷爷离开了，您也就不再想要展示您的绣艺了，是吗。”
只是没有想到，徐奶奶的作品会流传到拍卖会上，还被瞿聿珩一眼相中了，并且还准备选用在CHANDRIKA季度高定服装的创意里。
徐奶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但奶奶有没有想过，若是您的绣艺继续传承下去，运用在更广阔的地方，何尝不是对徐爷爷爱意的延续呢？”林书杳把相册交回到了徐奶奶的手里。
徐奶奶定定注视着林书杳，一直挺直的背脊在一瞬间竟然有些弯了下去。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书杳也不再继续纠缠：“奶奶抱歉，怀揣着不纯的动机刻意接近您是我的不对。”她起身对徐奶奶鞠了一躬，“授不授权都是您自己的意愿，我们不会强迫，而是尊重您的选择。”
说完之后，林书杳准备离开。
徐奶奶望着林书杳渐渐远去的背影，默叹了一口气，最终沙哑着嗓音开口：“我同意授权。”
林书杳适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有些惊喜：“真的吗？”
徐奶奶点了点头，端起林书杳泡好的茶喝了一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看着徐奶奶苍老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林书杳垂眸，敛去了眼底闪过的一抹得逞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