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当喝酒欢畅,只听房门推开,乙骏醺醺然,抬眼看了眼来人,不由手中的酒杯翻倒在桌案之上。酒水泼洒得到处都是。眼前之人正是李世民!
李世民上前就毫不客气地对梁碧瑚说道:“下去!”
梁碧瑚瞧了一眼李世民和乙骏二人,见来人威风八面,而乙骏已经面色苍白,估摸着来人的年纪,吏部尚书已经在东莱集镇见过,那么来人会不会就是——乙骏在桌案下戳了戳梁碧瑚的腿,快走吧!李世民面前就不要卖笑了吧!如果卖笑的话,直接被砍成肉泥了!梁碧瑚立刻退到门外。
世民对面坐在乙骏身前,见乙骏低头不语,然后说道:“人来人往,就冲着白吃白喝——你好大的胆子!”
乙骏说道:“粮食放着也是白白放着!”
世民指关节击在桌案,说道:“上次剁了自己的手指,这次是不是要剁了你的脑袋!”
乙骏摸了摸自己刚刚痊愈的左手指,然后说道:“臣、臣应该没有错!”
世民说道:“朕错了?朝廷错了?天底下只有你对?你是神?”
乙骏说道:“至少,天底下就应该有一个让百姓活下去的地方!总该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人忘掉死亡、忘掉战祸、忘掉痛苦!”
世民说道:“你做到了!?”
乙骏摇头说道:“不!陛下,山东地区今年刚刚开始而已!”
世民不由惊道:“什么刚刚开始!?”
乙骏说道:“微臣还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是,今年的大饥荒已经不可避免了!”
世民怒道:“大饥荒?你知道什么?你这算是通天还是通神呢?”
乙骏冷笑道:“就是大饥荒也许就快开始,所以微臣这才提早放粮,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来到东莱,不要在大饥荒之中白白丧命!至少在米价狂涨之前先把粮价抑制下来!眼前天底下的太仓都在涨价是不要紧。”
世民摇头无语:“疯了吧!就凭你!?”
乙骏说道:“难道陛下没有考虑过,要立刻平抑物价,不要任由百姓饿殍满地!”世民说道:“这么荒唐不羁的事,你一个人去发疯,谁能奉陪?是你带头收储粮食,粮食涨价,你却要让朕平抑物价?!你里外不吃亏!”
乙骏凛然说道:“天下本来是您的,不是我的!”
世民说道:“希望你明白,天下是天下人的,所以粮价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也不会单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对抗天下的粮价!”
乙骏冷笑道:“那我也希望陛下明白,天下人与陛下之间,臣只能选一个!”
世民说道:“天下是朕说了算,岂能任你专权,任你掌控粮价?!”
乙骏说道:“您别无选择,如果你杀了我,今年的大饥荒你就等着山东死人无数吧,我不知道到了今年的深秋和深冬,你拿谁去戍守突厥沿线!死人是不能打仗的!”
世民一时之间无语,而乙骏起身说道:“这里是臣的私第,委屈陛下在此暂时歇息,臣会为陛下准备下榻的府邸!”
乙骏走出房间之时,只见谏议大夫魏征大人伺候在门首,乙骏这就对着魏征大人深深行礼,梁碧瑚则远远地坐在一角,观看楼中的景致。
乙骏上前对她低声说道:“去找突利可汗!”
梁碧瑚望向了魏征,不无担忧得说道:“刚才真怕你走不出门槛呢!他是谁?”
乙骏淡淡得说道:“京城中察院的官员!”先瞒一瞒,省得这女人风传出去!梁碧瑚摇了摇头,说道:“这可怎么是好!”
乙骏淡淡地拉起碧瑚的双手,说道:“妹子!有时做了官,未必是好事!跟着杜铎,至少他不会跟我一样,同朝廷同皇帝陛下对着干!”
梁碧瑚摇头说道:“我们谁都逃不掉这一次的秋后算账,谁都别想独活!”乙骏抿了抿唇,说道:“快去找突利可汗,至少现在巡察史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如果知道你是不老楼在东莱的大管家,你别想走掉!换换衣服,快去船码头!”
梁碧瑚一把捧住乙骏的面庞,深深地吻别,然后说道:“多谢提醒,你多保重!不!这次是突厥的突利可汗亲自来接货,希望他能及时赶到,还是先到突厥避一避!”
乙骏叹了口气,望向了禁闭的门首,陛下和魏大人想必已经暴跳如雷了!从古至今,都没碰到如此胆大妄为,让人挠头头痛的县丞,一个正九品嘛,好好混,兴许到老能混个正四品,提拔到州级,太平度日也就罢了,做什么要做出骇人之举,甚至连皇帝都要被他的此举吓得提兵来杀,自己真的没有翻天的意思,但是旁人看来,掌握山东的私粮就有翻天的野心了!
难道真要在被赐死之前,抬出刘文静和裴寂那两座大山?呃,不太好吧,牵扯了太多无关的人,说不定还要连累岳父裴寂,一人做事两人当,这还算是刘文静的儿子,裴寂的女婿?
此时,下人来报,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已经来到东莱县,乙骏心中细想这里面的过节,不由十分纳罕,为什么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是分路查探的?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前后相差一天,现在东莱上下的官员只知道长孙无忌来到东莱,而李世民和魏征又突然冒出来!声东击西的计策?一个是明察,一个是暗访?
乙骏十指交握之中,居然没有去向世民回禀长孙无忌来到东莱县城,而是带着大小官员出城迎接。魏征站在楼前,掀开纱帘,不由点头说道:“这位乙大人深知陛下的用意!”
世民说道:“一个正九品,如此工于心计呢?”
魏征捻须说道:“也许——”
世民说道:“也许什么?”
魏征说道:“也许这个东莱不仅仅是乙骏一个人的简单!山雨欲来,陛下要杀也把他留到最后再杀!我见他愁绪满面,难道仅仅是为陛下一人独愁的么?”
世民说道:“他有什么不明说的?”
魏征摇头说道:“有些人有些事,十年只等一瞬,譬如玄武门就是如此,所以乙骏一定是如临大敌,而臣以为陛下并非是乙骏真正的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