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妃说道:“韦姐姐!是不是要把娘娘抬到产室去呢?这还来不来得及?娘娘都已经是第四胎了!羊水——羊水都破了——随时随地要生!这不是头生要生几天啊!”
韦妃冷静地说道:“抬到产室,那么远,恐怕要把孩子生在雪地里去了!真是——”她不顾一切的闯回了世民的后殿,一把拉起李世民,天呐!他挺宁和的呀,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看来后宫有第二个妃子不顾一切了——韦妃突然自己也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李世民知道韦妃的手劲和脾气,如果怒上心头,上来了就是一股子脾气,把他拽到一边,然后红着脖子,粗着声音说道:“把立政殿挪出来!”
世民大叫道:“干什么!”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天意——“干什么?皇后娘娘要生孩子!反正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哪里方便哪里去!皇后娘娘刚刚摔倒在地,羊水都破了!陛下!立政殿借来生孩子吧!”
世民怒气冲天地说道:“后宫不是有产室吗?”
韦妃对着骂道:“抬到产室的话,都要雪地产子了!会要人命的!您想害死她?人心还是不是肉长的?!少废话!”
世民只见长孙皇后被手忙脚乱的宫人抬入了立政殿,世民这才慌了,对韦妃说道:“这是不是急产啊!”
韦妃说道:“不知道你都糊里糊涂都说了什么,娘娘本来不会那么早生孩子的!”
长孙皇后一手握住世民,一手握住韦妃,却歪着头对世民说道:“陛下,刚才是我自己动怒,怪不得别人!你千万自己保重身体!”
世民含泪说道:“还想别的干嘛,帮我给孩子好好生下来!”
世民吻住了长孙皇后的红唇,这才见宫人们忙里忙外得放下帷幄,匆匆得跑来跑去。
而樱儿等人得知长孙皇后竟然在前宫产子,无不过来打探消息。世民见淑妃樱儿来了,连忙说道:“大冷天的,你不在宫里呆着,都到我前宫来做什么?”
樱儿说道:“一大早见皇后娘娘来前宫,到晌午也没回来,没想到就发生这样的事!”
世民推搡着樱儿说道:“回吧,这些天你都憔悴了不少,别让我这个也放不下,那个也放不下!”
樱儿点头之下,披起观音篷,扶着宫女的手,然后说道:“我这就回去了。”
于是李治小皇子就在错乱中被生在了立政参政的这个地方,当然,冥冥之中,也许铸定了这个男孩将来也是帝王之命。
长孙皇后生完孩子之后,自然又想到长孙安业和长孙无忌,满面愁容,一面用指头拨着李治的嘴角,见李治立刻把头歪向了长孙皇后的手指头,韦妃说道:“看样子小皇子要吃了,我这就叫奶妈进来。”
长孙皇后说道:“不了,我自己奶他!”
世民知道长孙皇后又诞下龙子,不由心中说不出得大大欢囍,这里凑近长孙皇后说道:“趁皇儿出生,我就借此国喜,赦免了长孙安业,如何?”
长孙皇后说道:“你若如此,想必我四哥长孙无忌是不许的!”
世民知道这次一定不能保住长孙安业,于是说道:“我亲自去长孙家,看看长孙安业的伤势如何,他断了一条胳膊,也非小事。他有那样的心事,为什么只为太上皇担待,却从不跟我提一个字呢?”
长孙皇后说道:“既然他是太上皇的人,那还是听凭太上皇做主吧!”
世民点头说道:“好的!”
三日后贞观二年元月初二
樱儿命宫娥给青舟收拾包裹,说道:“好歹住在宫中两天!这就要回去了。倒有些舍不得你!要说其他,我会的,要说做账,你真行!”
青舟唔了一声。
樱儿说道:“梁驰是轻罪,听说脊杖了二十下就回去,但是武官之职因为梁碧茹和梁碧瑚,被免职了,终生不得复用!他是身份低微的人,擅自闯入宰相府邸,皇帝陛下这次没有要他的命,他都应该要感谢上苍了!梁碧茹是从犯,应该会配到官府为婢,但是我还没有听说对梁碧瑚的处置,陛下还要问她鱼鳔胶的事!一切要等东莱的他们来到京城再做决断!
——青舟,我明白你对梁驰的感情,很多很多年了。可是,这次,千万不要卷进来,不能公私不分,梁碧瑚是死罪,千万不要因为梁驰而替梁碧瑚脱罪,没人兜得了她,如果兜下来的话,恐怕什么都要葬送掉!包括康崇大人,祖薇姐姐——”
青舟晦涩的说道:“娘娘!也许,也许我真的做不到!”
樱儿是位从小就看透宫闱和官场的娘娘,因为她出生在隋朝的宫闱,深知什么是不可挽回,如果非要力挽狂澜的话,也就等于付出了一切。
她语重心长的说道:“难道你还不明白,长孙无忌把你推进宫门的那一天起,你已经不再是梁驰的人了!你知道长孙无忌这一推,直接把你从不老楼的困局和泥潭中,拖了出来!谁都知道他是关心你,如果没有这一推的话——青舟,你现在就和梁碧瑚、梁碧茹关在大牢里被讯问了。”
青舟低着头,默默的搓着手中的衣裙。
樱儿说道:“我再提醒!康崇大人手中有了兵符,这块兵符非同小可!青舟,万事一定要为朝廷考虑,也就等于为自己考虑!有些事,谁都帮不了你!包括长孙无忌,明白吗?如果还有下一次,未必能有这次这么幸运了!”
京城中的波涛汹涌势必在李世民和康崇之间一分胜负了,太上皇亲手把最不该死的康崇哥哥送上了绞刑架——樱儿感觉,如果真有那一天,死的人一定血流皇城。
樱儿心中暗自思索着,太上皇把第一家族和第二家族裴刘两家把玩于股掌之中,裴寂和乙骏之间绝对没有深仇大恨,但是一场宫变下来,都能至此。而皇后家族在朝廷地位中的分崩离析简直是小菜一碟。长孙无忌的如日中天居然突然之间堕入万丈深渊。这一切真让淑妃樱儿害怕,太上皇李渊的那种手段,真的让人骇服了。
而在此事之中,最让人隐忧的是安康两大功臣家族的命运——兵符?有没搞错!康崇哥哥是不是不想活了?
太上皇难道是出于皇族本身的安危考量,所以这种神不知鬼难查的动机,让人不由齿寒,不寒而栗!
而青舟沉默着点了点,心里明白了一切——天下其实没有任何可以逃避的地方。
李靖等人从东莱迤逦回京,有探马接到京城魏征来报,李孝常大乱京城,已经枭首,李靖老大人不由长吁一口气。夜里,兵马驻扎在鲁豫之交的荒野之外,李靖真的合不上眼,忽然有飞马来报,铁勒人包围了车队。李靖老大人知道铁勒人是冲着谁来的,这里出了兵营,心中却想,这中原的天下当真没有中原人什么事,连北方腹地的铁勒人都能在中原横冲直撞的。
拔灼亲自带马上前,对李靖老大人深深行礼说道:“李老大人,能不能让小可见秦罡秦县令一面。”
李靖捻须说道:“他自己又不会铸造兵器,你却来此找他做什么!”
拔灼突然拔出草原的马刀,说道:“我此来,自是为了秦罡而来,请大人交出秦罡,以免秦罡一死,也免大人一死!”
李靖一哦,走到拔灼身前,抵住马刀的刀尖说道:“恐怕可汗是看错了秦罡,秦罡若是跟你走了,我李某人立刻死在此地!”
李靖命人带来身扛枷锁的秦罡,又让人解开秦罡的枷锁。
拔灼对秦罡说道:“秦弟,中原的皇帝知道你私自铸造兵器,必然死罪难免,还是在此跟我走吧!”
秦罡看了一眼李靖,忽然大义盎然得说道:“我有妻子尚在中原,我走后,她们不免一死,我岂能独活了?”
拔灼说道:“我这就活捉了这姓李的李靖老爷,不怕李世民不会交出你的妻子儿女!”
秦罡说道:“关李靖老大人什么事。”
拔灼恨恨地说道:“你会死的!”
秦罡说道:“那好像也无关你的事!你的帐下好手如云,为什么千里迢迢南下,却来找我干什么呢?”
拔灼刚想再说什么,李靖身后的段志玄和张士贵等人一拥而来,秦罡却挡住众人说道:“放开拔灼可汗,我们大唐不能和铁勒结仇!”
张士贵是勇士出身,这里凭着一把大刀说道:“拔灼,你到中原的腹地来劫囚,真是不知死活了!快快走开吧!”
拔灼取出身边的一根金箭,一折为二,对秦罡说道:“秦弟,莫怪我没有救你一命!”
秦罡取来半根金箭,说道:“多谢可汗哥哥前来送行!”拔灼一声令下,铁勒人如潮水一般退走。李靖回头对秦罡说道:“秦罡,你即使死了,倒也是好汉一条啊!”
又隔数日
长孙无忌整夜都没有合眼,但是睁着眼睛都能看见远方的一切梦魇,什么都有可能!
夫人无声而对,半晌说道:“三哥是死罪,非要保他的话,会怎样呢?”
长孙无忌不出一声,夫人说道:“听说,皇帝陛下警告了娘娘,如果要保三哥的话,就交出皇后娘娘的大位——娘娘的产期本来还有几天,所以被激了一下,提前生产了孩子!”
长孙无忌忽然微微而笑:“夫人——你——”
如果,如果什么都没有了——夫人会怎样呢?会共同进退吗?同艰难易,享富贵难,但是,如果从大位上突然赋闲,夫人会不会——别说是她,就连自己的心里都根本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亲兄弟居然谋反的事实!
但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所以,他穿好了官服,准备出门。却见到世民站在他家门口!
长孙无忌感到无比的惊讶,世民微笑着说道:“娘娘生了个男孩子!名字早已定好,李治!”长孙无忌说道:“魏征大人来过,说东莱的人已经押解到京了?!李靖老爷回京了!”
长孙无忌说道:“东莱毁于一旦了吗?”
世民摇头说道:“李靖回京的时候,一切如旧了。那里是神仙天地,几时候,我们再去逛逛!”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将来什么都不会再过问。
也许一切的一切似乎即将结束,但他刻意的乔装起了自己此时的心情,连世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如此轻松开心?也许长孙无忌自己也不太明白,这副轻松从何而来。
长孙无忌说道:“听说娘娘来前宫找您吵架?”
世民抿嘴说道:“妇人之见,不跟她们一班女人见识!长孙——长孙安业的伤势好些了么?”长孙无忌点头说道:“血已经止住了,但要躺一阵子。”
两个人突然同时收口,再谈下去,怎么谈下去呢?伤感的一个话题。世民知道自己执意要把长孙安业赐死,是因为要保住长孙无忌,但是长孙无忌就是不开这个口,不明白长孙无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此时,老榆张遥遥的扑了过来,乐得几乎翻天,激动的拉过李世民的手,啪嗒一声,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同时看去,世民的手心里是一块鱼鳔胶。这又是什么鱼鳔胶呢?
老榆张说道:“皇帝陛下,长孙大人!杜正纲——杜铎的父亲愿意暂时留在长安!这是他们杜家祖传的鱼鳔胶,杜老愿意交出配方呢!”
暂时?长孙无忌和世民互相望着对方——
世民心中暗想:鱼出大海,龙搁浅滩,杜正纲老爷子心中未必想留在长安。只不过,杜铎和梁碧瑚一起获罪,对于杜氏家族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世民说道:“这次获罪之人或多或少都跟我们是有关联的,审讯就——”
长孙无忌对世民静静地说道:“我不想回避,感情是回避不了的!何况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若非重情,岂能到了这种地步?”梁碧瑚、梁碧茹、秦罡、杜铎、窦蔻和乙骏,虽然各怀意志,但是人人皆重情谊,虽然各有各的难免一死,但各有各的一番苦衷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