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罡拿起桌案上的一壶酒，德琴为他亲自斟满，秦罡一把打掉，然后说道：“他都是你亲姐夫了，你还在我屋里做什么，出去！你不要在这里神经病了！”他简直已经有点魂不守舍！不单单是窦蔻吧，在他的肩上，突然发现不仅是他自己，德琴的口气里面，李世民已经打算放弃东莱所有人的性命，屠城！
德琴说道：“那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秦罡！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秦罡指着德琴，说道：“滚出去！”就只有三个字！
“找你亲姐夫！来杀了我！成全他的圣意！”德琴吓得跳了起来，夺门想走之时，只听门扇上，咣得一声，酒壶直接砸到了她身边的门角上，她吓得把门合拢，忽然想说的是：“秦罡，你终究才是我的姐夫，李世民恐怕不会是！”
此时的德琴想到了：如果李世民真要杀秦罡的话——那恐怕自己真的会为了秦罡义无反顾了，有时候，人与人不得不站到了对立面，不仅仅是利益的问题，还有那么一份对天下的责任
世民刚才问她德琴：“令他二人分开，有没有问过窦蔻的意思？”德琴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真的不该为他李世民，也不该为他秦罡做出这样的决定——居然还拿突利可汗的军队来要挟李世民？天呐！自己真的是神经有问题了！
难道两个姐夫之间必须死一个，活一个——
德琴无语地忘着无声的月神在树：本来突利哥哥就想通过我去和世民姐夫议和的，但是，但是怎么感觉到，我都错了，至少秦罡是错的最离谱的一环节，让人一阵阵地害怕。
屋中，秦罡却紧紧攒紧了酒壶，屠城？屠城？屠城！
一时眼含热泪，窦蔻一旦去了他的行辕，那么屠城就是开始了，在东莱，再也没有一个人为秦罡、为乙骏、为杜铎做盾牌，如果县令县丞二人死去，那么身后的整个东莱完全陷入一片熊熊火海，人人死无葬身——一切又要灰飞烟灭。秦罡和乙骏整整十年的良苦用心全部乌有！这到底是为什么——
秦罡正当昏睡之中，突然听到头前有人斟酒的声音，突然间的惊醒，难道李世民的兵马已经杀到了吗？却只见李世民独自坐在案前。很突然的君臣对视，秦罡一时不知所措，然后见自己家里一团糟乱，而后不知自己是跪是拜，
世民微微一笑，“你东莱多少兵马是你的？”在注入清水的汤碗中放下一只油纸船，然后说道：“说说看，我这次为了窦蔻和你的兵马干一场！”
秦罡正襟危坐地来到世民面前说道：“你家的米呢？”
秦罡不明所以，但是依然照做，给世民捧来了一把粟米，而后世民捻起一把粟米，稀稀疏疏的放入水中的纸船，秦罡呆了半晌，这才说道：“不要放太多，船会翻！”
世民微微说道：“为什么怕翻船？”
秦罡说道：“米掉水里去了——”
世民说道：“米不是还在吗？只不过一些掉进了碗底，一些浮在水面，没有装在船里而已！”男人之间的，君臣之间的对话不期然的已经开始。
秦罡这就微微一笑，两人一起望着纸船，秦罡把其中的粟米推到一边，这只纸船折了一下，有米的一侧全部翻下了水。秦罡说道：“再少的米，但是没有放平的话，船还是要翻的！”
世民把粟米放进了空碗之中，说道：“给你那么多的米，你该造那么大的仓、那么大的船，还是——”秦罡微微一笑：“还不如说是我有了那么大的仓，那么大的船，你必须给我那么多的米！”
世民叹息了一声，东莱县的县令和县丞应该来说，各有各有的想法。两人默默相对了片刻，世民起身说道：“走了，不要喝糊涂了，满嘴里李世民要屠城！你心里以为会屠城，李世民当真就会屠城么？”
秦罡说道：“这难道是窦蔻的意思？”他不期然地问道，是窦蔻求的情？
李世民冷笑道：“你真以为女人能左右得了局面？即使有，也不是她！你不是比我更了解她么？”
世民走到门首之时，秦罡站在门口，说道：“换条船吧，反正，米总是在碗里！”
世民反身说道：“那朕要换个大碗，才能装你那么大的船！”
秦罡突然靠在门首，这是什么意思？聊家常？聊人生？聊的到底是什么？嘘寒问暖也不能如此打哑谜，然后那么失礼地看着世民离开！
世民——对一个君主居然以世民称之？
默默地、也许一辈子，都是以世民称之？他在守护他的城，而他在守护他的臣——
但是，他终究失去了窦蔻——秦罡不由默默坐在地下，泪水不期然的流下，不是自己的，强求岂能得？得到了心却得不到身，或者得到了身又得不到心，秦罡觉得自己应该同时品尝到了——
那为什么世民没有耀武扬威地对待自己呢？秦罡忽然记得刚才世民的眼神——应该要多问一句为什么，本来就应该如此——世民为何如此反常？世上的臣民到底要面对一个多么反常的君主呢？
秦罡又起身追了出去，推开门，天光大亮，清晨的小摊贩支咯咯地推着小车穿梭在家门口，闪眼间，不远处，世民和魏征兜着几张死面面饼，快步而去。
行辕之中，世民转着窦蔻的秀帕，心里想的却是，到底算不算是爱她爱到发疯了，总感觉是自己发疯了，因为窦蔻却让东莱免于屠城？就因为这个自己天下通缉的窦建德的侍卫秦罡是窦蔻的心上人？
那为什么自己分明装着窦蔻，却能默许她始终属于他？这算是何种的情？还是根本已经撒手——那为什么还要在意她的死活、他的死活，以及东莱的死活呢？难道这就是魏征说的，圣主的情怀？！真见鬼了——圣贤书最近读多了吧——谁高兴做圣主啊！还不被憋死？
魏征却笑眯眯地为李世民奉上清水，世民吓了一跳：老头啊，你不要吓死我了，每当如此，我李世民就要魂不附体，宁可你横眉冷对为好——
柴青来复命，世民将秀帕折平了推给柴青说道：“你去还给她！”
柴青不由一愣，魏征对着柴青点了点头，柴青接过秀帕去见窦蔻！
所有人原以为世民会迫不及待与窦蔻一夜情深，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反而去坐在秦罡家里足足半夜，清晨才回来——所有人都以为有一个能猜得到的开始，却等来了这不可思议的结局——世民的心中，始终是国家朝廷！窦蔻也许只能装在两个男人的心中而已！
世民一夜未眠，睡眼惺忪地召见了乙骏，然后把大体的三件要约说了一遍，此时康嵩反而冲了进来，世民撑着额头说道：“何事？”自己对这些“自己人”实在太客气了，串门也要敲门是不是？康嵩懂不懂上下有别呢？
“什么时候救至雅？是不是不要救了？”康嵩十分焦虑地问李世民。
世民说道：“这不是在商量换谁去做人质嘛！如果让李至雅质押去了突厥，的确怪可怜！”
康嵩瞠目结舌，这个李至雅的亲二叔真见鬼，听说突厥的德琴公主开了三个条件，现在已经做到了一条，那么余下的两条又是什么，真的是交换人质？
乙骏闻言，更是皱眉，陛下一夜未曾合眼，是不是累晕头了？
世民上下打量了康嵩一下，说道：“你似乎挺在意至雅，不如你去，你在突厥也待过很多年吧！”康嵩听罢，这可真够绝的！不是康嵩不乐意做替换，但是突利可汗如果能接受康嵩做交换人质，那真叫儿戏！
李至雅和康嵩对于李唐王朝简直是无关轻重，突利可汗怎能接受呢？
世民于是对康嵩说道：“看你平日嘴巴麻利刻薄，到了这个时候，谁来帮你！”总算有了反唇相讥的机会。
乙骏这里说道：“令我婚娶德琴，一日之内，实在草率，突利可汗以为我怠慢德琴，不如等到练兵之后再与德琴定亲婚娶，不知陛下和康爷意下如何？”
世民说道：“这可太委屈你了，为了至雅！”
乙骏举了举左手，说道：“总算是跟你们结了缘！只好以身报答吧——”
世民说道：“你夫人她——”
乙骏低声说道：“诺桐会答应的——”德琴以身相许并非交换至雅如此简单，但是又见不到德琴的面，唉——这个东莱，实在复杂——、
康嵩这时恍然大悟，德琴的第二个条件有关乙骏的婚娶之事，那位突厥公主的三个条件难道就是秦罡、乙骏和杜铎三人的婚姻大事么？听说秦罡的夫人窦蔻被请到世民身边，这难道也是一个条件？那么杜铎呢？
世民等人由秦罡陪同来到集训地，世民见秦罡手下的五百名军士站在集训地，排成一字型，威风八面如一道人墙站在地下，虽手无寸铁，但虬筋满臂。
突利可汗这里几步奔到世民面前，弯腰行礼，世民说道：“听秦罡说，今天集训女兵，我手里也只有一个宝贝阿琪，你和秦罡呢？”
突利可汗说道：“我选我德琴妹妹吧！”
秦罡微笑道：“我选德琴的姐姐窦蔻公主！”
世民这就命令下去，不多时，阿琪、窦蔻和德琴三人来到校场。尤其是窦蔻与德琴多年未见，聊了很久很久的话，而阿琪是个机灵虫，衙门也就这么几个贵妇，早跟窦蔻和德琴聊上了。
阿琪这里侧脸问道：“练女兵是你们谁的意思？”她的眼睛里世民的眼睛。
秦罡微笑道：“不是陛下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你只说你敢还是不敢！”
窦蔻不由脸色大变，阿琪却天真得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还能死了啊！”
秦罡站出身说道：“你现在就当你自己是被俘虏了！”
阿琪格格笑道：“还没集训就被俘虏了？”
秦罡说道：“你觉得要么生而为国，要么死而取义，是么？”突然一个闪身，秦罡一把匕首扣住了阿琪的脖子，把李世民、康崇和阿琪都吓得脸色发白，这秦县令是妖魅啊，快得出乎意料。阿琪抖着小嘴说道：“我已经被你俘虏了，你乐意怎样就怎样吧！”
秦罡轻轻一把将阿琪推了出去几步说道：“听说你身手不凡，但别忘了，这里是东莱！”
秦罡接着说道：“集训的最后一个科目就是你们三个人上大榭岛，画一副新的军备图，那里我部署了军队，如果能侥幸从大榭岛的东端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西端，那么在海边我们这里会去接应。”
康崇侧脸说道：“你手里难道没有军备图吗？”
李世民说道：“你部署的军队是你东莱的军队吗？你只是县令，没有县尉的职责！”
秦罡微微冷笑，世民一切便明白了，果然如突利可汗所说，秦罡有自己的人。
突利可汗却有点面色发白，世民把突利可汗的神情看在眼里，这里笑道：“兄弟，是你家德琴妹妹去，不是我们啊，我们去了，秦罡县令也不待见！”
突利可汗嘟哝着说道：“陛下可知道秦罡部署的是谁的军队么？”
李世民不明所以地说道：“哪里来的？别吓我！”
突利可汗说道：“听说陛下威武，怎么被秦罡说了一句，就没了骨气！”
世民说道：“到底是哪里来的？”
突利可汗说道：“若不是有秦罡县令，恐怕我突利可汗早与那人在东莱斗得不可开交呢！”
世民说道：“听着，不管他是哪里的，我这次都会把他连根铲平，至于突利弟弟，您还是回草原老实待着！”
突利可汗猛吸了口气，难道德琴没有劝说世民成功吗？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让德琴劝说世民在晋阳留有立足之地。
世民问秦罡说道：“说要集训女兵，快开始吧！”
秦罡这里拾起一根马鞭走到窦蔻、德琴和阿琪三人面前，说道：“不喝水，跑十八里地！一路小心！”窦蔻望了眼秦罡，秦罡向窦蔻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