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国,镜州。
秦宅门口挂了白灯笼,俨然是笼罩在死亡的阴郁之中。
离秦宅不远的一座小茶楼里,有两个穿着黑衣的人已经盯着门口很久了。
“不是说昨日就已经去选定了墓穴吗?怎么还没有出殡?”
“的确是选好了墓穴,选好的地方昨天就已经把墓穴挖了出来。按理说,今日便是要下葬的。再等等吧,我问了一个道士,那道士说今日巳时初到午时末才是下葬的吉时。”
另一人嚼了嚼瓜子呸了说一声:“下葬还讲什么吉时?”
两人正说着,秦宅的大门打开了。江凡高举这招魂幡走在最前面,琴永安穿着一身道袍像模像样,沈余在棺木边一直在撒纸钱。
送葬队伍就这么吹着唢呐穿过了镜州的大街小巷,最后出了城直奔城西山头而去。
茶楼上嗑瓜子的两人立马跟了上去,这送葬队伍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可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送葬的人个个都是面露悲伤之色,但是没没有人扶棺痛苦。比起寻常人家的送葬的哭哭啼啼,他们这支送葬队伍也太安静了。
悲戚是有的,却无人纵声大哭。
怎么感觉这样的送葬队伍反而更加渗人呢?
两个着黑衣的男子一路从茶楼跟了过来,送葬队伍出了城之后走向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小道幽深,明明是晴朗的天气,可踏入这条小道却感觉阴森森的。
“这种时候都不哭几声,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他们这么一声不吭的,怪吓人的。”个高的黑衣人说到,说这话的时候全身都觉得凉飕飕的。
“别自己吓自己,干咱这一行的,还能怕死人不成?”个子稍矮一点的男人说到。
走了约莫有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原先选好的墓穴。
墓穴昨天就已经挖好了,今日只管直接下葬便好。琴永安穿着道袍,有模有样地在墓地念咒烧符纸。
趴在不远处的两个黑衣人亲眼看着明羽白被安葬在这,立马飞鸽传书回去。高个子的黑衣人扯了扯另一人的衣袖:“我说,你有没有闻到一个臭味?”
矮个子的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有死人就有腐臭味,这又什么稀奇的。有臭味才对,这说明摄政王是真的死透透了。但愿上头不会要我们开棺查看才好。”
想什么就来什么,矮个子的黑衣人欲哭无泪。飞鸽带回了上头的指令,必须开棺查验真假。
棺木顺利下葬,江凡等人站在墓碑前喝了几杯酒,神色悲痛万分,眼泪也只是悄悄抹了抹。
“走吧,要变天了。”琴永安怕拍江凡的肩膀,墓碑上写的不是明羽白之墓,而是琴羽川。双河村没了,双河村的琴羽川也没了。
江凡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是假戏,却还是让他心头一阵阵的发疼。
沈余蹲在地上,手指轻抚过墓碑上的字,轻轻叹息站起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生就此别过吧!”
送葬队伍离开了,浩浩荡荡的来,冷冷清清离开。留下一座孤坟,还有没有烧完的香烛。飘着袅袅白烟,透着孤寂也渗人。
确定送葬队伍已经走远了,矮个黑衣人道:“快动手吧!等天黑了那才不好。”
高个黑衣人咽咽口水,这都什么事嘛!死人刚下葬他们就去挖坟,多晦气啊!饶人安宁会找报应的!
矮个黑衣人一巴掌拍在高个的脸上:“是死人可怕还是上头的人可怕?”
高个子马上心领神会,不等矮个子催促已经去拔坟了。
因为没有带工具,所以这坟挖得很是费劲,而且送葬的还把坟墓挖得特别深。天都快黑的时候,终于拔出了黑色的棺材盖。
两人已经气喘吁吁坐在地上:“这他娘的哪是人干的活呀!我说,尸体都发臭了,我们真的还要打开看吗?”
矮个子也不想啊,可上头交代了不干不行的。于是他率先站了起来,抽出佩刀往棺材盖的缝隙插去:“快过来撬开棺盖!”
两人呼哧呼哧半天终于撬开了棺盖,一股腐臭味涌了出来顿时令人止不住地吐了出来。
在恶心也得完成任务,两人凑近棺材看去。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腐烂,这面部实在是让人分辨不出来。不过看发饰和衣着应该没有错,这脸型也很像,只是五官腐烂已经辨不清了。
“这究竟是不是摄政王?我看八九不离十!”
矮个子点点头:“我们只管如实上报就行,至于是不是自然有人去查。快把棺材放回去,恶心死了!”
秦宅,送葬的队伍已经回到了府中。门前的白灯笼已经摘了下来,灵堂也已经撤去,灵位被移到了祠堂,摆在了祠堂的中央。
“晚照、少言,夜川已去,你们也该公子奔前程去了。至于我,我老了也折腾不动了,就留在镜州好了。双河村的百姓已经在重建家园,我也打算跟他们一起。”琴永安对两人说到。
江凡眼底一片悲凉之色:“那我就不耽搁了,今晚我就出发。少言可要跟我一路?听说江城王最近也去了上京。”
沈余也江凡当晚一起离开了,走的时候很低调,带着一个很大的箱子离开。只是外人并不知,赶车的人正是这个秦宅的主人秦纲。
马车扬长而去,琴永安很清楚,秦宅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所以他们只能分开走,为了明羽白的计划一步都不能出纰漏。
“祁昀,你去看看尾巴都跟去了没有?”
过了一会,祁昀回来道:“跟去了四人,还有两人在盯着秦宅。”
琴永安点点头:“这两人不用留了。”
琴永安让祁昀将留下来盯梢的两人杀了,因为他们很清楚对方一定会去探查今日下葬明羽白的墓穴。只要看了就会发现,那根本就不是。
那么就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尸体还在秦宅,要么尸体就被江凡和沈余带回上京。
所以他现在要除掉监视秦宅的这两个人,对方或许就会更加倾向于明羽白的尸体还在秦宅。
这一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开始连他们自己人都有些懵,又何况是躲在暗处的敌人们。
很快,上京的繁花阁收到了一份来自镜州的传书。
“王爷,您看……江凡几人这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属下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看不懂就对了,明羽白这人诡谲狡诈。他的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也得到了真传。虚虚实实不就为了混淆视听,让我们无法判断明羽白究竟是生是死。”
“那我们该怎么办?墓地那边的确挖出了尸体,身形很像只是五官腐烂无法肯定。还有,监视秦宅的人被杀了。属下认为,摄政王的尸体可能还在秦宅。”
“呵呵……他们可不就是希望你们这么认为吗?江凡跟沈余当晚就离开了镜州,就算是要回京也不急于这一晚吧?所以,明羽白定然是跟着江凡他们离开了。传令下去,不管明羽白是死是活,都给本王带回来!”
“王爷您这是要动手吗?可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本王要的就是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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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县,江凡与沈余两日赶路终于累得不行,决定入城休息一晚再接着赶路。
他们带来了打木箱也被拉到了客栈的后院,留下几个人很谨慎得守在了木箱周围。
江凡和沈余正在用晚饭,秦纲端着菜过来小声道:“将军,对方进套了,这会客栈外估计得有五十号人。听着动静,都是高手。”
江凡点点头,对秦纲道:“待会你保护少言。”而他自然是要去守着打木箱了。
明知道客栈外都是埋伏,然而客栈里面的人还依旧淡定地吃着饭,似乎根本就没有发觉。
此刻的客栈屋顶上,一名黑衣人冲以为为首的人道:“队长,还不出手吗?再晚怕是要被人觉察了。”
为首的人摇摇头:“不着急,他们连日连夜地赶路,现在正是精疲力尽的时候。再等等,先把后院的人引开,那个木箱里估计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客栈后院,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守着木箱的侍卫走了过去,他很谨慎没有开门也没有应答。
围墙上有动静,另一个侍卫两转过头望去:“谁?”话才刚出口,一道银光就向他射了过来,顷刻间他便再无无法说话了。
屋顶上的领头人瞳孔收缩了一下,立马下令:“被发现了,立刻行动!”
一直隐藏在客栈周围的黑衣人瞬间从客栈的四面八方涌了进来,这是绝对的人数压倒性优势。
多数人都在大厅,只为了拖住江凡,然而此刻的大堂里哪里还有江凡的影子?
当然自然是不在大堂的,就在半盏茶之前江凡去了一趟茅房,然而从茅房里出来的只是一个换上了他的衣服的侍卫。
黑衣人行动之前江凡都躲在茅房里等着,一听黑衣人破门而入,他立马就冲向了后院。
“快,将木箱撬开!”黑衣人的首领大声喊到。
木箱没有钉死,黑衣人两三下就撬开了。
木箱撬开,里面不是别的,正是一身白衣的摄政王明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