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沐的性格其实没有表面那么温顺和善，不然在察觉到丁医生居然欺骗他的时候，他选择了和蒋丛一起对她进行了一次“毁灭性”打击。学长的这个朋友，从他作为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其实给学长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只是学长善良，非常大度地淡化了朋友带给他的伤害。又或者说学长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大，所以在潜意识里一直很抗拒从坏的方面去看他的朋友。如果他质疑他的朋友，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必须去质疑他的妈妈？
但是，李沐没有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在互联网社交时代，你有时候想认识一个人是很容易的。李沐先是从学校的毕业年鉴中，找到学长的那位朋友——孙立宁。接着通过照片搜索、名字搜索、学长及他同学们的名字搜索……用了一夜的时间，他查到了学长朋友的三个社交账号。其实这三个社交账号，都已经和学长及他的同学们完全没有社交关联，李沐猜这位朋友以前用来和学长他们联系的账号应该已经停用了。
李沐仔细研究了这三个社交账号，它们之间在表面上甚至完全没有关联，仿佛完全是平行世界里三个不同的人在经营，有着完全不同的人设，完全不同的社交关系网。李沐不愿意从人性之恶出发去看待一件事，但在他的认知里，一个人如果要同时经营不同的账号，他必然出自一个目的，而且是相同的目的。比如骗不同的财，比如骗不同的色，但不同账号之间的底层经营逻辑必然是一致的。
他又花了几天的时间，研究了一下这三个账号，最后终于发现了一个相似性：这三个账号虽然都有各自的人际关系网，但是，这三个账号里与博主互动频次最高的人，都是中学生。难道是恋童癖？看着又不太像，他们上课的时候，简单地学过犯罪心理学。老师给他们分析过社交网络上的恋童癖的特征，他们总是无法避免在字里行间或者图片的隐秘信息中暴露自己内心的阴暗。所以现在网络上也有一批自发的“网警”，他们一旦发现哪个账号有这种倾向，立刻就会报警或举报。孙立宁看着不太像。
李沐不知道为什么，他越陷越深，对调查这件事的真相开始着迷。刚开始或许还是为了给学长找到真相，后来这个真相的意义对他似乎更重要。他内心总是有一种要揭露这个世界假面的隐秘渴望，仿佛击碎某种假象能够给他带来快感。他也注册了几个账号，分别去跟那三个中学生互动。互动了几天之后，他们渐渐熟悉起来。甚至，他用一起玩儿游戏为名，加了他们的微信号。
最后，他终于套话成功，然后发现了这三个中学生之间的共性：他们三个，都曾经参加过某机构“天赋心理学”的测试。李沐隐隐觉得什么真相正呼之欲出，学长小时候也参加过这种测试。甚至，丁医生的讲座现在还在用学长作为他们的成功案例之一。
李沐兴奋起来，他似乎能看到深海里的某只鱼，正朝着他下杆的方向游过来。
他问了那三个学生参加测试的具体机构名称和办公地址，然后联系了相关业务人员，以想给自己孩子做天赋测试为由，说朋友给他推荐的这家机构，并报了孙立宁的名字。原来，孙立宁真的在这里工作，但是不是心理咨询师，而是督导。督导是一种幕后工作，甚至算得上隐藏服务，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常规教育方案出现偏差或者棘手问题时，用另一种方式上岗，去纠正孩子的偏差行为。至于具体的操作方式，业务人员非常谨慎，坚持要购买一定额度的服务并签约之后才能透露。
李沐没有办法，他可没有一个孩子真的能带去做天赋测试，他也没有钱购买这种服务。长期的天赋心理学培育服务是很贵的，但是还是有不少家长愿意为了孩子的远大前程花这个钱。
他之后又咨询了几个类似的机构，发现并不是所有的机构都有督导这种服务。大部分机构都是标准的“天赋检测+教育方案+陪伴型心理咨询师”这样的服务。李沐猜测，督导这种服务并不是长期的，而且收费应该很贵。他心里不免酸酸地想，估计孙立宁收入挺高的，所以才会在毕业之后放弃法律行业，选择了去当个督导。他虽然不知道督导的具体职责，但他分析过学长朋友那三个社交账号，以及他和那三个中学生的互动。至少，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督导需要在孩子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以另一种方式去引导孩子们完成机构以及家长为孩子们定制的成长目标。想起来这一点，他觉得恶心，甚至比之前得知有的学校通过AI来监测学生们更加的恶心。至少，那个只是信息和隐私收集，而督导则涉嫌……他甚至想不出词来总结这种行为，如果要让他提起诉讼，他都不知道他应该以什么样的罪名起诉这种行为。这种行为违法吗？好像没有什么法条能对这种行为定罪。
李沐感到恶心，且感到害怕！
即使在现在这样一个AI已经能替人做诸如选择工作、选择对象、决定吃什么饭等等这种人生决定，但是，他仍然觉得人应该最大程度地保有自由。天赋心理学就是用看似科学的方法和方式，在干涉孩子们的成长。更不用说，居然还有督导这种逆天工种的存在。
李沐决定要往下查这件事，也许为了正义，也许为了真相，也许只是为了让小孩子们能够在现在这样严苛的生长环境中再争取一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