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桥见我吃亏,不顾一切地向我这里驰援,可与他缠斗的那名蒙面人怎肯让他来搅局。
那像劈山巨斧一样的大刀不断劈下来,即使在一旁的我,也能听到,那大刀每一次抡起是带来的可怖的风声。
可是,我哪有闲暇去留意雪桥,只是高度的紧张,让我的感知全开,溢出的感知能力也感知着周围。
用环手刀的这个蒙面人,才不在乎我是否残疾,抑或决斗的不公平。他只在乎将我杀死。
他再一次攻来,使剑的那个紧随其后,没有丝毫公平可言,分明是趁我病想要我命。
我也毫不迟疑地迎击,短柄陨铁刀在手中翻滚着,流畅而熟练,再一次绽出炫目的火焰。那俩人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但是很快这惊异的神色便消失了,他们的目的变得纯粹。
与倭寇的刀法相比,明显是中国的刀法和剑法更为精妙,就如同中餐相比于日料来说。总是中餐要比日料博大精深的多,日料只像一个小妇人的做的家常饭一样。
日本刀法虽然凶悍,但也相对地简单,藏不住心思。不如中国的刀法,外行看不出个所以然,实则全是连招,有的,你挡住了第一下,但是不知不觉就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像象棋中被人提前五六步算计了一样,不知不觉露出必死的破绽。
使用环手刀的这个蒙面刺客便是这样,初次交手觉得,他的刀法粗笨不堪,实则是我小瞧了他,要不然我的左臂怎么会被他砍了去。
这若不是我在朝鲜先前负了伤,已经失了左臂,现在便是撕心裂肺的剧痛,受一个重伤。
他的刀法,连续性极强,像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总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以至于现在,我已经在纠结于是否要挡他的刀锋。
接连的几下,我都是选择的躲避,以避其锋芒。然而持剑的蒙面刺客,几个箭步便窜到眼前。
这是一种心惊的紧张,轻微的麻木感传遍全身,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生的绝望,这些都是本能,可我的意志怎么能够答应。云心她们就在我背后不远的地方,我哪有什么可以继续退却的余地。
“攻出去!攻出去!”我的心里对自己大喊着。
陨铁刀就像一个火流星,燃起了它的不屈意志。几乎是在同时,余光也捕捉到了雪桥那里也迸发出夺目的火光。两柄陨铁刀,一长一短,都射出了怒火,交相辉映。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身影向前,错过了他的攻击路线,刀锋射火,从弯曲的空间中,找寻着捷径,刺出人们无法预料的攻击。
从反应与本能的缝隙中飞快的掠过。
将慌乱从我这里去除掉,统统丢给那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阴谋者。
“缺月挂疏桐!”我一声大吼。与此同时,刀如弦月半弯,画出诡异的弧线,将一道火焰赠给用环首刀的这一个,瞬间,血泉喷溅。
持剑的那个怎能坐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尖已经快要刺入我的身体。
“曲江画月!”我竟然从他头顶翻过,并向他刺击。
可高手毕竟就是高手,这个持剑的竟在我从他头顶飞过的那么一个瞬间,与我的刀锋密集地对撞了三次。我竟然没有伤得了他。
隐秘的强者,实力决不可低估。
后面持长枪的那一个,也解下了枪尖套,双手持握,准备着进攻。
看来,我刚才的两招,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敌人的警觉,觉得抓我,已然是一件稍有难度的事,因为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有一个好身手,而且即使在独臂的状态下,也敏捷得异常。
我虽然砍中了持环首刀的那个男子,他也流了血,但是却仿佛像没事人一样,又做好了进攻的架势。
心里藏着事的人,果然都是可怕的。
短暂的僵持,持环手刀的这个,和持剑的那个,两个人仿佛是在无声中商量一般,一起在寻我的破绽。
我持着陨铁刀四下顾望,除了这四人之外,又有十几个他们的人,围了上来,只不过还都在外围。不知为何新来的人没有卷入战斗,而是选择了观望,难不成是因为与我们交战的这几个位高权重,在他们自己的那个小圈子里。
也顾不得这些,陨铁刀同时与两路,火焰在刀锋的对撞中,一闪一闪。
持长枪的那人步步向前,虽然还没攻击,但是,带来的压迫感,却一点一点将我的心收紧。
我的心里现在对他们四个人的实力排序是,使用长枪的这个,恐怕是这一伙人中最高的,其次是与雪桥对战的那个,再其次便是使用环手刀的这个,用剑的这个我暂时放在最后,但是我还不太确定。
因为用剑的这个,剑法也很巧妙,随时有着一剑封喉的可能性,不可不防。
这次是用剑的先攻来,剑法极其舒展,可谓是大张大合。与我的陨铁刀,啪、啪地快速连续对撞。
我的脚步也随着他的身形快速变换,他的剑有点像是拳法中的太极,有时候并不是像以前的那些人,剑法干净利落,当然我也遇到过阴柔的,但是他的剑路就很怪,特别的黏。
没错,给人一种特别黏,让我使不上力气的感觉,他的剑时不时地会靠上我的刀锋,将我的力量化解于无形,再伺机发动攻击。
我的攻击经他的剑的挑拨,便常常偏离了我心里预设的走向,让我的心里徒生怪异。常常是我想这样打他,刀锋在不经意间便被他挑偏,接着便是他的刺击。
幸好,我有雪桥教我的步法浪涌,变换身形与位置的速度极快,用的多了,已经融入进了我的本能反应,也让他好生奇怪,原本必中的那些招式,怎么到我这里都不灵了。
我们打得有来有回,我现在的武功修为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好手了。原本我的进步速度,经历了数次的濒死状态,有大还丹小还丹的加成,已经突飞猛进,现在失了一条手臂,自然是下降的,但也只能说是略逊于雪桥的水准,仍是一个高手。
持剑的蒙面刺客,踩准了脚步,再一次迅速逼近,他的剑渗透出寒冷无比的死亡气息直冲我而来。
我依旧使出浪涌的步法闪避,同时企图避开他的剑路向他攻击。
岂能料到,我刚才的这几步步法,可能是刚才已经用过了,我全然没有察觉,此人却像是记住了,预判了我的走位,剑尖直指着我的要害,一种压迫感透过空气直接迫近心脏,是死亡的气息。
这一招我是定然躲不过去了,我身上的软猬甲,也够呛能防住他的这一刺击,平砍还好说一点,刺击的话是有穿透性的。
我现在的奇怪感觉,就好像人跌倒还未跌倒时的短暂留空,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完了,却又无能为力的大脑空白,仿佛自己的死因着这不可抗拒之力,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一样。朝着注定悲惨的结局靠近。
可正当我绝望之时,枪响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处于背景状态下的火狐,突然扣动了手里的转轮手枪的扳机。一颗子弹在我面前,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从侧面击穿了持剑者的头颅。
我是眼睁睁看着持剑的这个蒙面刺客灵魂被从身体剥离的瞬间,以及瞬间瘫软下去的身体,虽然有惯性,但是并没有伤到我。
现场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被火狐惊住了,刚才谁也没想到她会开枪。更没想到居然如此精准,竟然一发毙命。她这个海盗可真没白当,至少练习了枪法。
现场瞬时便少了一个敌人,持长枪的男人终于要出手了,他未出手前,我便感觉他是这里边最厉害的,但从气息神态断定。
先攻来的是手持环手刀的蒙面刺客,虽然我刚才砍中了他,但应该不是致命伤,他依旧能打出攻击,只是毕竟比没受伤时慢了一点点。
环手刀的攻击依然犀利,有时将手中的刀向我的面门抛掷,我挡开,但转眼又被他拉回到自己手里。动作娴熟。只是,现在他已经再也做不到全神贯注地攻我了。
因为他始终留意着火狐的动向,刚才持剑的那人现在就躺在地上,真说不准下一个便是他。他即使克制,也本能地会分心。
而事实上,火狐现在的枪口也确实瞄准着他,虽他身形的腾挪而移动,只是没有扣动扳机罢了。
这只未落地的靴子搅得他心神不宁,动作也出现了变形,我抓住时机,准备再给予他新的一击。但是,我本能地脚猛地蹬地,身子迅速地向后弹。
我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也没看到,算是第六感吧,或者可以说是直觉。我仅凭着直觉的这一蹬竟然免去了我一次杀神之祸。
我看着一个幻影直**刚才的位置,没插到没有丝毫停留,那幻影便横地摆了过来。仿佛它自身完全不受惯性影响一般,我本能地以陨铁刀的刀身护身。
真是战场上瞬息万变,转眼间便攻守易势,本来是我要抓着持环首刀的那个破绽给他一击,但未想到与此同时便迎来杀身之祸。
我本能地以陨铁刀护身,那幻影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摆了过来。我的天!接触的一刹那,我的脑子都是嗡嗡作响,这是什么样的力道啊,这不是要要了我的命吗?
我的身体因着接受了这个惊人的力量传递,一下子飞了出去!
真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但是这个力量就足以令人恐惧的了。他是魔鬼吗?
我飞出去的刹那,枪声又响了,凭直觉,这一次火狐射击的目标应该是这个持长枪的男子。
但是,我落地的刹那,疼痛都没有完整地传递到大脑的时候,便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再一次山崩海啸般地来袭。不用想,只有一个可能,那个动时拖动着幻影的枪尖马上就要将我刺穿。
刚才那一枪没有打中他!这家伙居然在近距离能躲子弹吗?我震惊了。
又是一声枪响,我能感觉到死亡之风有一丝停顿。火狐又朝他开枪了。
死亡之风的停顿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接着便更加猛烈地袭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又没打中。持长枪这个人,怕是不是凡间生物吧。
我无暇顾及疼痛和形象,竟然在地上打起滚来,没有办法,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挪动着身体,躺着的我,滚自然是最快的,滚到右臂着地,便猛地使力,人一下子弹了起来。接着便是那死亡的幻影如影随行地跟过来。
一如既往的压迫感。这时火狐的转轮枪又响了,但是直觉感觉不是射的这个持长枪的蒙面刺客而是另一边。
另一边传来一个倒地的声音,移不开眼看是哪一个倒地,但猜测是那手持环首刀的蒙面刺客准备袭击云心她们。火狐自卫性质地开了一枪,一枪毙命。
打死一个是好事,但是火狐现在的子弹应该只剩下两发了。打光了的话,她的转轮手枪就不再具有威慑力了,子弹绝对不能都打光。
幻影的枪尖像是神话里的巨蟒,轰然窜过来,常人往往是吓也会被吓得呆立在原地。
我竭力克服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恐惧,向着那幻影的枪尖迎击,而不是盲目的躲避,躲是躲不掉的。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已经使得我有些气喘吁吁了,而这个手持长枪的蒙面刺客确是刚刚才加入的战斗,此时正是体力充沛的阶段。
拖带着幻影的银色巨蟒,连续的向我发动着刺击。这一幕像是京剧里的打戏一般,却远远要比那个快多少倍。
我是在躲,也是在赌,因为太快了,根本不可能看到再判断,反应也是来不及的,我只能去猜测,猜测着这个持长枪的蒙面刺客的可能的攻击方向。
我躲过了一些,但是不太准确,我被他枪尖侧面的开刃,连续地划开了皮肉。但是庆幸地是,没有被他刺穿!
他的极快的刺击在我面前,仿佛绽开了一朵奇异的死亡之花。美丽而又透露着可怖的气息。
“落日晴天!”话音出口的时候,我自己的心里也是猛地一惊。我也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大胆,在他正全力刺击我的时候要攻过去,并且是一个突刺。
大脑中的我迅速分裂成两个映像,一个是被手持长枪的蒙面刺客连续刺穿躯体,血涌如注。另一个是,我像仿佛是电影中的特效一般,从他绽开的死亡之花的花芯中穿过去,直刺他的要害。
我在攻击时,确实同时有着这两个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大概是疯了吧,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
但是行动毕竟是行动,我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姿态和运行轨迹的变化。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恐惧,身体选择了孤注一掷。
我的天,我飞起来了!
也不知道我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身体像要灌篮的乔丹一样,在空中滑行,向着预定的目标,不需要腿脚再使力了,已经短暂地克服了地球的引力,在向前飞。
同时,陨铁刀也绽开了火焰,我便像一个火流星一样,直向着手持长枪男子的本体刺过去。
时间在为我停留,我仿佛正经历着死亡,又像是跨越了死亡之门,向着恐惧本身发出了我的怒吼。
我竟然逼得持长枪的蒙面刺客后退,他是多么敏锐的意识啊,他怎么能反应的过来,我突然的进攻。
他收走的枪,像退却的潮水,而我依旧在向前飞,不断向他靠近!
不好!我的心里飘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虽然我最近使用的都是刀剑或火器,但是赵哥在大英帝国的圣玛丽斯岛时曾经教授过我枪法来着。
他退去了的潮水的味道,怎么那么像我之前曾经练习过的霸王回马枪!
我的意识刚刚绘制了一半霸王回马枪的画面,我的胸口便被一道闪电刺穿。
没错,是刺穿了,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是什么,云心他们的呼喊,我也听不见了。我被刺穿,粗壮的枪身刺穿了胸口,我仿佛已经听到了生命的倒计时。
我的幸运要终结了,一次次凭借着大小还丹再生造化的神奇功效化险为夷的我,这一次在劫难逃了。当初赵哥在给我服用小还丹的时候已经说的清楚。若不遭斧钺带来的致命伤,在有口气的状态下,便有机会痊愈。但是这一次,敌人命中的是心脏啊!我没戏了。
听不见声音的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有一种眩晕感正在剥离我的意识。
我看见赵哥奔过来了,眼前手持长枪的男子便要迎战。
“别拔!别拔!”我用微弱的自己都听不见的呼喊,怒斥着持长枪的男子,不要将长枪拔出来,但这怎么可能,他要迎战赵哥,他只有这一件兵器。
本来麻木的剧痛再一次刷新,转瞬间边战栗着传遍全身,要将我击晕。
那个天杀的蒙面人将长枪拔了出来,我的胸口应该是一个空洞,同时传来了火狐枪口愤怒的火焰,两下,她打光了弹夹,她怎么那么傻。
失去了支撑的我,向地上摔去,我看见姜顺冲了过来,云心也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