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掀开一点窗缝,发现外面已经暗了下来,时间大概二更天左右。
只听外面张让问道:“来……来者何人?”
“某下河南中部掾吏闵贡,还不下马受死?”
刘辩听到外面的声音,越发抖动得厉害,紧紧抱住刘协,颤声道:“不好,又有坏人挡道,御弟该当如何是好?”
刘协透过缝隙,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布衣手持弯刀拦在路中,身后跟着十余骑手持火把,看起来也不过是临时凑起来的兵丁。
远处夜色当中,隐约可见群山阴影,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北邙山附近。
再听后面,人马之声也已经追赶过来,也不知道来的是张让的手下,还是袁绍的追兵。
不过刘协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史书所载之地,根据史书记载,正是这个闵贡救驾有功,后被封为封都亭侯,也算是一步登天。
就在刘协思索如何摆脱张让之时,猛然听到旁边窜出一阵杀喊之声,几个骑着驴子的太监,手持铁杖呼啸着从旁边冲了出来,杀向闵贡。
“御弟,该当如何是好?”
刘协感觉到,怀中的刘辩抖动的更加厉害,将自己抱的更紧,连忙安抚道:“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分是敌是友,你我安坐在车上,等会你听我的便是!”
“好,你是我亲弟弟,决不会害我的,我听你的。”
话音刚落,车后的门帘被打开,一股冷风呼啸着灌进车厢,刘协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这一股清新的空气,也将车厢内的炭烟冲散不少,刘协顿时觉得头脑清明起来,再看打开车帘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让。
原来他趁着前面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太监,暂时制造的混乱,偷偷地绕到了后面来,想要劫持皇帝和刘协下马车,步行逃窜。
“下来!”张让手里晃动着明晃晃的短刀,凶恶的冲刘协和刘辩喊道。
刘协见张让一招呼,刘辩立刻唯唯诺诺,挪动肥胖的身躯,顺从地从车后跳了下去。
无奈的暗叹一声,虽然心中气愤不已,却也不得不跟上去,刚才还说要呆在车上,现在就下去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转念一想,这刘辩自幼登基,别的人他也不认识,这个张让却是信任有加,甚至尊称他为“阿父”,比自己这个弟弟还要亲上几分,所以倒也正常。
张让趁乱拉着刘辩离开大道,钻进路边的高草当中,慌不择路地向远处奔跑,刘协只好紧跟在后。
不多时,胖得不行的刘辩已经气喘吁吁,嘴里不断哀求起来:“阿父,阿父,他们没有追上来了,我们还是慢一些吧,我又渴又饿,能不能找些水来我喝?”
“此时荒郊野岭,哪里有水,再不快走等那些叛逆追赶上来,你哪里还有命在!”
张让头也不回的威胁几句,仍旧快步在前面飞奔!
刘协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十个太监根本不是闵贡和手下的对手,不多时杀声已止,火把分散开,向这边搜了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火把已经近到半里之内,只听一个壮汉大呼道:“大哥,这里的草被踏倒了,他们一定是往这边去了!”
闵贡的声音立刻传来:“都靠到这边来,顺着这条倒伏的草道向下追!”
张让听到身后呼喊,手拉着刘辩快走两步,突见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昂首长叹一声:“天要亡我,天下大乱啊!皇上,只有你能救我了!”
刘辩憨憨的看着刘协手中的匕首,还不知死活的问道:“阿父,我也不会水啊,怎么能救你?”
“张让,你莫非想要劫持皇上?这可是死罪!”刘协迈步拦到刘辩身前,怒视张让斥道:“别忘了你颍川的家人,你想被诛九族不成?”
张让愣了一下,随即狞笑着手持尖刀欺了上来:“哼,我都要死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子能有今日,全靠信奉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刘协此时,思绪飞快,这跟历史上似乎有点不一样,据记载,这张让应该是投河而死啊!
所以刚才,他一直暗中引导着张让,往这河边而来的,怎么事情到了这会儿,有点不一样了呢?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刘辩落入到张让手中,否则闵贡一个个小小掾吏,定然会顾及皇上的安危,说不定还真将这个家伙放走了。
一旦放虎归山,再要弄死他,可就不太容易了。
刘协偶然一瞥看到河边随风摇曳的芦苇,突然计上心来,笑着对张让道:“张让,我指点你一条活路如何?”
若是在以前,这种话张让连听都不会听,但是今天不一样,他亲眼看到刘协算中了段珪之死,亲眼见到刘协毫无怜悯的留下十几个太监为他们争取到了逃亡的时间。
更何况,刚才打开车门的一瞬间,看到刘协不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将刘辩照顾得很好。
内心已经不知不觉,对刘协刮目相看,产生了一种短暂的可以信任的错觉,听到刘协说自己还有活路,立刻垂下刀尖急促问道。
“殿下,现在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有什么办法您赶紧告诉咱吧。”
刘协抬手一指旁边的芦苇,说道:“此时正是秋枯季节,我看这条河最多也深不过一丈,你身长七尺左右,若是将这芦苇中间捅开,一头衔在口中另一头露出水面,呼吸不窒,过河之后,那闵贡纵然想追也要绕道几十里,到那时……”
“陈留王果然聪慧!”张让欣喜万分,立刻找来一根拇指粗细的芦苇,用尖刀削断再用一根细一些的芦苇将中间捅开。
“陛下,追兵已至,我就不顾得您了!”张让见火把已经到了跟前,连忙衔好芦苇,扑入河中。
“御弟,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来不及了,而且这河水冰冷,我怕……我怕冷……”刘辩双手抱肩,可怜兮兮的看着刘协。
刘协看了一眼水中冒出的芦苇,刚才他偷偷挂上的夜明珠,在漆黑的河面上亮如北斗。
就算闵贡眼神不好没看见,张让今天也同样会丧命与此!
刘协刚才故意漏了一点,那就是这段黄河虽说秋枯季节水深确实不过丈许,但河底的淤泥,却也有几尺深。
刘协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才牵起刘辩的小胖手,小心地分开芦苇,找了一处干燥点的地方,蜷缩了下去。
“我们不用跑了,也不用下河,张让足够引开所有注意力了,我们就在这旁边的草丛躲着!”
片刻之后,火把已经到了岸边,闵贡也果然没有让刘协失望,一眼他便发现了河水当露出的夜明珠和张让带出的水纹。
刘协捂着刘辩的嘴就躲在一丈开外,只听闵贡疑惑道:“只有一根苇管,难道皇上不是被张让劫持,而是自己趁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