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仇迟双手紧紧攥住房平的肩膀，嘶声问道。
他的眼睛里，平静的可怕，没有任何愤怒，也没有任何的失望。
房平看着仇迟的眼神，陡然松开手，踉踉跄跄退后几步。
这是他第一次，从仇迟的眼中见到这种眼神。
仇迟嘴角微翘着，看起来像是在笑，有好似在哭。
“为什么？”
仇迟盯着房平，再一次问道。
“大哥！”
万驷冲过来，撕下自己的袖子，围着刀柄缠绕几卷，紧紧的按住仇迟的胸口。
“我，不能让你去投奔朝廷！”
房平脸色苍白，颤抖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昨天夜里睡的好不好，我只知道，那个陪过我的女人，在我的身边被杀死。”
仇迟放声大笑起来，每笑一声，胸口的血便溢出几分。
万驷，这个钢铁一样的汉子，都忍不住抽泣起来。
“大哥，不要笑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仇迟没有理会万驷，向前一步死死的盯着房平，咬牙问道。
“不，这只是让我亲眼看到了朝廷的手段。”
房平咬牙盯着仇迟，说出了他埋在心底从未说出来的秘密。
“反正你也要死了，临死之前我会让你明白为什么，因为我根本不姓房。”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人哪个人是真的名字呢？
就像仇迟，也不性仇，只是效仿当年伍子胥给自己改的名字而已。
他本来姓李，万驷也肯定不是姓万，房平不姓房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本命星元良，是乌孙昆莫之后，乌孙就是被大汉所灭的！我与这个朝廷，有灭国之仇！”
这下，轮到仇迟愣住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
“不，你不是……”
“你们认识的乌孙人，是不是应该是赤发碧眼，皮肤苍白？而我像个汉人？”
房平缓缓转身，背对着仇迟，面向那一百多个部落首领，凄惨的大笑起来。
“是，因为我的母亲，就是汉人！”
“汉人所到之处，就会完全被同化，千年之前，汉人不过是在京城附近一小片地方。”
“但是现在你们再看大汉疆域，辽阔千里，万里！”
“你们西山如果投降，也会像我们乌孙一样，再过五十年，一百年。”
“你们说的也会是汉化，你们穿的也会是汉服，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会是汉人的样子！”
“放屁！”万驷大声骂道。
“我家世代镇守西域，当年是你们乌孙被匈奴和月氏所追杀，主动请求庇护于我大汉。”
“我大汉以威武之师，保你乌孙不灭，后来你们竟然背信弃义，背叛大汉，才自招灭国！”
“若非我大汉庇护，你们早已经被灭族了，哪里还有你在这里站着聒噪的机会！”
“算了……”仇迟扶着万驷的肩膀，垂首低声说道。“国仇家恨，争扯不清的。”
“当年，你曾在匈奴人手下，救过我一命，今天，这条命我还给你。”
“从今以后，你玩两不相欠！”
“大哥！”万驷扶着仇迟，恨恨的跺了跺脚，冲身后的四人大喊道：“兄弟们，我们走！”
房平肩膀抖动着，笑声渐渐变大，最后变成难以自制的狂笑。
哈哈哈……
“你觉得我会放你们走么？”
说罢，房平冲那些蛮族的首领，大声喊了几句什么。
那些蛮族骨子里野蛮的血液，顿时被激发了出来，一个个抖动着脸上复杂的花纹。
狰狞的盯着围在一起的六个人，如同狼群围住了狮王受伤的狮群。
呼啸着扑了上来！
“保护大哥！房平我跟你拼了……”
那四个汉人首领，搀扶着仇迟边战边退，万驷抖开缠绕着仇迟那把大刀的布条，如同一头愤怒的雄师，冲向房平。
“无拉黑！”
房平退后几步，指着万驷大叫一声。
立刻十几个蛮族的首领，跟猴子一样尖叫着冲了过来，将两人隔开。
“死！”万驷已经杀红了眼，猛然挥刀，将面前一个蛮族首领直接斩为两段。
一步杀一人，鲜血四溅，如同煞神在世一半，怒吼着冲向房平。
嗖……
突然，两支尾巴上捆着羽毛的吹箭，刺入了万驷的脖子上。
这是火鸟部落，用来猎杀山里的熊用的毒针，两根毒针足以让一头成年的熊倒地。
却见万驷随手拔下脖子上的翎针，扔在脚下。
大吼一声，寒光一闪，那两个吹箭的首领，从肩头斜着被劈成两截。
“呼呼！”
剩下的蛮族人，呼啸两声，连连退后。
蛮族人，敬重勇士，见到万驷如此勇猛，全都跪在地上，双手伏低如同侍奉神灵。
“起来啊，杀了他！”房平惊恐的看着已经不像个人的万驷，惊恐的步步后退。
万驷又往前走了两步，步履开始踉跄起来。
眼前的房平，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又合成一个，然后再次分成四个。
“老子管你是几个，都得死！”
万驷发出最后一声怒吼，手中的大刀随着身体向前扑出，横着扫出一道寒光。
当他看到房平从四个变成了八块，又从八块渐渐在眼前模糊成两块。
“大哥……”万驷躺在地上，感觉眼皮有万斤之重，终于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
“兄弟！”
仇迟被那四个人夹着，飞快的向山下跑去。
听到万驷方才的怒吼，仇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胸口又是一股鲜血喷出。
身后那追过来的蛮族首领们，还在不断的投掷着标枪。
双方已经越来越近。
“兄弟们，别管我了！去召集山里兄弟们，去投靠朝廷！”
“不，大王，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那人话音刚落，一支标枪从他大腿前面穿了出来。
他们的铠甲可以保护上身，却不能护住双腿。
那人冲仇迟笑了笑，反手拔腿上的标枪一折两半，转身向那些蛮族冲了过去。
仇迟缓缓的闭上眼睛，不愿意亲眼看着曾经的好兄弟，一个个死在自己身边。
只有他死了，或许剩下的兄弟才有可能活下去。
仇迟紧紧攥住胸口的刀柄，只要把刀拔出来，很快就会死……
“大王，马——马车！”
就在仇迟要把刀拔出来的时候，身边剩下的三人，突然指着远处兴奋的大叫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马车？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活下来再说。
四人飞快的向马车跑去，到近前，才发现车辕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没有耳朵，脸上带着一副青铜面具，冲着他们露出雪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