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禄离开之后,小狗子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双小眼滴溜溜盯着刘协看了半天。
“有话就说!”刘协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训斥道。
“殿下,这张禄他……”
“张禄这个人就是个墙头草,不可信!”刘协笑着说道,小狗子拼命的点头。
刘协停顿了一下,“这个我知道,不过是个人就有他的长处,这张禄最大的长处,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所以还是有点用处的。”
小狗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道:“殿下,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刘协拍了拍狗子瘦弱的肩膀,低声道:“你不需要看得懂,你只需要知道,我还是我,从来没有变过就好了!”
“是!”小狗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张禄说的话,你听见了?”
“嗯!”
“那,你知不知道他说的那口井在哪里?”
小狗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盯着刘协的后背看了一会。
他在刘协的身后,看不见刘协的表情。 也不知道,这种时候是应该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了。
以前陪伴在刘协身边,他总觉得刘协只是一个会读书的落魄王爷,关心他,照顾他。
可自从刘协前一阵高烧好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最近做事说话跟以前都不太一样了,自己渐渐内心深处有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所以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哎,感情淡了啊,连狗子你都开始跟我动心思了!”刘协等了一会没有动静,立刻就想到了小狗子为什么会如此,垂首长叹一声。
“不敢!小狗子知道那口井!”
刘协转过身来,双手扶着小狗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刘戌,你要知道不是我变了,是这个世道变了,我若不如此,我们就活不下去,你懂么?”
刘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懂么?他懂也不懂,最近的京师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也感觉到,就算贵为皇帝都被赶到北邙山了。可是他又不懂,他不懂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威胁到陈留王的性命。
这后面的事太复杂,他不敢去想,他也想不懂,想不明白。
“算了,想不懂就不要想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刘协看了看窗外,远处嘉德殿前,不时传来欢声笑语醉酒当歌之声,所有人都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还是一片承平。
“你现在就去张禄说的那口井,把里面那个妇人打捞上来,她身上挂着一个盒子,你去把那个盒子拿给我。”
刘协确定,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南院偏僻角落里的那一口枯井,现在正是时候。
刘戌愣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刘协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的,不过经历过这两天的事情,他知道刘协既然让他去做,那井里的妇人身上,就一定会有一个盒子。
他现在对刘协已经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教徒对神灵的崇拜。
而且,这件事本来是张禄在监视的,现在刘协却没有让张禄去做,而是让自己去做。
既表明这个盒子十分重要,又表示了刘协对自己的信任,知恩图报,无论刘协变成了什么样子,自己都会忠心不二的围在他的身边。
“快去吧,一会这里会来很多客人,到时候就不方便了。”刘协跟以前一样,抬脚在刘戌的屁股上轻轻地踢了一脚。
在刘戌即将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一句:“下手的时候四处看一下,不要让别人发现了,特别是张禄!完成之后再把那个妇人原样放回去!”
刘戌前脚刚走,闵贡就走了进来,闵贡面色**,一看就喝了不少酒,不过还没醉。
“殿下!”闵贡一进门,就先深深作了一揖。
刘协连忙迎上去,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殿中也只有一张椅子,只好拉着闵贡并坐到床榻边上。
“怎么?看封亭侯的样子,似乎不太高兴啊。”
闵贡轻叹一声,摇头道:“我本来不过就是一个小吏,能够蒙受皇上和殿下您的大恩,得封封亭侯,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哦,但是呢?”刘协关切的问道。
闵贡沉默地摇了摇头。
“在我这里,你不用忌讳,有话但说无妨!”刘协拍了拍闵贡的手背,真切的说道。
“我这封亭侯,也不过只是一个封号,既无封地,又无俸禄,跟那些权贵更是格格不入。”
“这么说,你是想找点事做?”
刘协看闵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好办,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你先回家把家里安顿好,一个月后你会有很多的事!”
“殿下此话当真?”闵贡激动的站起来,双眼放光看向刘协。
“只怕,到时候你想闲下来也不行喽!”
刘协知道,在这个年代,最重要的是门阀士族,像闵贡这种人,没有几世积累,根本入不了那些权贵的圈子。
也正是这种人,无限渴望着展示自己,在阶层的缝隙中,寻求跨越的机会。
可是这种机会,却是难之又难!
刘协要做的,就是要打破这种壁垒,就是要建造一个新的社会,新的大汉朝!
闵贡满意地走了,他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的高龄,却又再次像二十来岁的时候一样,充满了斗志。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刚才喝下去的酒此时也开始上头,他盯着脚下地砖的缝隙,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走得笔直。
只因为,他隐隐约约在刘协的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
“殿下!”
闵贡离开没一会儿,刘戌就小心的走了进来,还慎重的关上了大门和殿门。
这才小心地从湿漉漉的衣服里,掏出一方木匣,放在刘协面前的几案上。
“你想不想知道,这里是什么?”
刘协盯着那个木匣看了好一会儿,才强行稳定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声音还有些颤抖地问道。
这个东西,在后世已经失传了,就算是仿品也没有见到过,如今穿越到两千年前,得以一睹它的真容,比当年去博物馆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司母戊大方鼎还要激动。
刘戌摇了摇头:“既然是殿下让我去取来,一定十分珍重,狗子不知道。”
“以后不要叫自己狗子了,叫刘戌!”刘协尽管表面平静,内心却还是砰砰直跳,手指在袖子里不住发抖。
他可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同样也想把这样一个机会,让给刘戌。
“来,打开看看!”
刘协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平静地说出五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