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蓝云白。
温明园内菊花开得正盛,遍地黄金。
一条长长的几案,就摆在这花团锦簇当中,众人看到为了摆下这条长案,压俯在地的菊花,全都沉寂无声。
如此美景,又有宫女侍候左右,本是这些臣子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现在,坐在案首的却不是当今皇上,而是胖的跟猪一样的董卓。
他们一个个,就像这脚下的菊花,被人踩得抬不起头来。
远处的兵丁,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辉,令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
“哈哈,各位能够赏脸,陪着俺在这里赏菊,本太师今天心情十分的高兴啊。”
董卓大咧咧地敞开衣襟,双股分开坐在案首,看得那些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文人眉头一皱。
“还愣着干什么?给各位大人上酒啊!”
见没人答话,董卓尴尬的笑了两声,抽出长鞭抽在身侧一个宫女的背上。
雪白的白纱,顿时被一道鲜血染红。
“喝着葡萄美酒,不能用寻常酒樽,得用这水晶杯,味道才不一样。”
一个个晶莹的水晶杯摆在众人的面前,琥珀色的美酒缓缓倒入酒杯,虽是美酒,却无一人端起。
“来来来,现如今宫乱初定,能够铲除君侧奸逆何进和十常侍,各位功不可没,先干了这一杯。”
董卓抖动着全身的肥肉,大声喊道。
“干!”
这个理由,没有不喝的道理,袁绍最先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其他人见状,也恹恹的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本初果然豪爽,不过你这么个喝法,我可没有这么多酒给你喝啊,哈哈……”
董卓大手举起酒杯,在手中摇晃三圈,轻呷一口,抬头闭目片刻,才咽下美酒睁眼看向诸人。
“这葡萄美酒,得在齿舌之间慢慢咂摸,才能咂摸出味道来。你们也好好咂摸咂摸?”
“有味没味的,还不都一样,咂摸来咂摸去的,喝多了都头晕。”曹操坐在袁绍对面,也是一口干尽,“这西域的酒,就是不太对中原人的口味,还不如刷锅的泔水好喝。”
在场的人都听出曹操这话中有话,纷纷为曹操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董卓脸色都没变,伸出大手笑呵呵地按在曹操的肩膀上。
“哈哈,其实俺也是这么想的,果然还是孟德老弟才是真正懂酒之人啊。”
“酒也喝了,菊也赏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曹操双手一拱,就要起身。
身后两个甲士立刻就要上前,被董卓挥手退了回去。
“别急啊,正菜还没开始呢,我来到这宫中才听说啊,交州有一道菜味道很不错,很想跟大家一起尝一尝。”
董卓拍了拍手,八个力士抬着一尊巨鼎走了进来。
巨鼎之中,白汤滚沸,看不见里面煮的是些什么东西。
“这道菜,名字叫龙虎斗,各位都尝尝,听说味道十分鲜美,我还没喝过呢。”
在场诸人,有交州人士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这龙虎斗,实际上就是猫和蛇炖的汤,四百多年前,高祖斩白蛇而有天下,以赤蛇自居,这道菜已经成为禁菜。
而董卓,又被手下人称为西凉猛虎。
这道菜的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龙虎斗,实际上就是董卓和皇上之斗。
“龙争虎斗,最终还不都是斗到鼎中,化成一碗白汤?”
说话之人,正是坐在袁绍旁边的丁原。
董卓刚刚举起的大勺顿时愣在半空,这点倒是没有想到,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煮了么?
这一来,董卓再无一点喝汤的兴致,把手中的巨勺扔一边,坐了回去。
旁边的李儒见气氛尴尬,连忙招来宫女,奏乐起舞。
董卓不是不想给这没有颜色的丁原一点教训。
只是看到丁原身后之人,再想到刘协曾经说过,这丁原有一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应该说的就是此人了,所以强行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
一曲舞毕,董卓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园中顿时安静下来,全都看向董卓。
都知道正戏这才要开始了!
“俺董卓喜欢有话直说,今日召集各位来,是有件事要告知各位一下。”
“这个皇上啊,贵为天子,身为万民之主啊,应该有点皇上的气度,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侧首看着董卓,没有人说话。
“你们也都这么认为啊,那俺继续说,这次救驾啊,俺就看到这个当今皇上啊,身材臃肿,胆小懦弱,不行!”
嘶!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都知道这董卓专权,没想到竟然还有了废立之心。
“而且吧,这传国玉玺还不见了,这说明什么啊?说明上天不眷顾我大汉了啊,俺觉得得换个皇上才行。”董卓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
此时卢植已经辞官,身无职位,所以坐在这长案的下首,跟董卓正好相对。
董卓看到卢植,下巴一抬问道“子干啊,曾经商初太甲不行,是不是太师伊尹把他给弄到桐宫里去了?”
卢植点头道:“史上却有此事,但是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王,都因其作恶太甚,而今圣上并无过失,且公无伊、霍之才……”
“哎哎……”董卓大手下压:“别说那么多废话,俺就问你有没有这事吧?”
此时,下首一个大臣拍岸而起,厉声骂道:“狗贼董卓,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才则篡,你这是欺天,你这是谋逆!人人得而诛之!”
说话那人正是尚书丁管,董卓顿时脸色苍白,气得手指发抖。
身后的甲士立刻一拥而上,将丁管按在地上,丁管仍旧骂声不绝,几个甲士随手抓起一把黄土塞进他的嘴里。
“可恨!可恨,给我扔到鼎里煮了。”
“呜呜呜……”丁管挣扎着,眼角渗出血来,被两个甲士用枪举起,扔到沸鼎之中惨叫数分钟之后,才气绝身亡。
在场诸人,何曾见过如此场面,个个吓得面无血色,呆立当场。
“你!乱杀朝臣,妄议废立,你这是要自绝于天下!”
袁绍挺身站起,要跟董卓拼命,被曹操和丁原从身后拉住。
众人上朝之时,并未携带兵器,此时跟董卓对立,无异于以卵击石。
“袁本初,今天这件事俺说了就算了,你要是不听,俺这长剑可不长眼睛。”
“呸,谁怕你不成?”
……
两人眼看就要拼命,李儒和李肃从背后拉住董卓,曹操和丁原趁机架起袁绍,匆忙离席而去。
太傅袁隗还想替袁绍说两句好话,刚到董卓跟前,被一脚踹倒在地。
“你们袁家,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