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提议，武孚倒是没有拒绝，他也无法拒绝。
若是别人，这个时候或许会视为一个亲近陈留王的机会，绝无可能到了自己家附近，还要让陈留王请客的道理。
但武孚不一样，真的让他请客，他也只有三文钱，还要买全家人今天的晚饭。
刘协没有进去，并非嫌弃这个巷子的脏乱差跟自己的地位不符，而是保全了武孚最后的颜面。
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武孚走在前面向不远处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酒铺走去。
虽然不起眼，也能看出这是附近唯一一家还算上得台面的酒铺了。
不过，刘协好奇的是，武孚刚才打算刺杀董卓的那把小刀。
这小刀虽然不大，但全身漆黑夹杂着山水画一般曲折的纹理，牙白色的刀柄，用西域牦牛的角做成，常年摩挲泛着哑暗的光泽。
这刀一看就非中土之物，放在市面上卖个几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生活已成这样都没卖，显然背后另有故事。
“武校尉以前在西域呆过？”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的前行，刘协突然问道。
武孚肩头一动，低声道：“是，在西域长史府呆了整整十年。”
刘协还想再问，武孚突然停步，拉着刘协拐进一家纸草店。
这店面很小，主要经营的是各种草纸扎成的纸人纸马，是烧给死人用的东西。
这种店日常根本不会有人进，而且为了防止失火连灯烛都没有，就算是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森。
“殿下，后面有人！”
武孚把刘协挡在身后，从怀中摸出那柄小刀，望着门外小声提醒道。
刘协刚才就发现，从他们拐进巷子口的时候，后面就跟了两个乞丐，不过考虑到这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倒也没有在意。
刚进店面没多久，两个乞丐敲着破碗，哼着小曲走到门前。
他们在门口停了一下，并未驻足便继续向前走去，这种店铺连乞丐也忌讳，没有人会到这种店里来乞讨。
“看来是臣多虑了。”
等那两个乞丐远去，武孚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将刘协请出来，向不远的酒铺走去。
虽是简单的一个小插曲，刘协却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两人迈入酒肆，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店主立刻搭着毛巾过来，放下一碗羊杂碎，摆上两个陶碗。
这种小店，下酒菜只有这一种，酒也只有一种，一般是脚夫苦力开荤的地方。
“武校尉，可是最近朝廷俸禄有缺？”刘协吹开酒浮，喝了一口浑酒。
酒味寡淡，跟醪糟差不多，却又没有醪糟香甜。
“不……不曾短缺。”武孚双手捧碗，冲刘协敬了一下，一口喝光。
“可曾婚配？”
“没，没有……”武孚喝的太急，猛然间剧烈咳嗽起来。
刘协一时想不到，他为何生活如此贫困了，既然武孚不想说，刘协也不好再问。
正想化解尴尬，转移一下话题，却见刚才跟在身后的那两个乞丐去而复返，蹲在对面的路边上直勾勾地看向这边。
武孚盯着两人看了一眼，猛然发现那两人脖颈之中，露出一抹土黄，心中一惊。
正要起身，突然感觉四肢无力，天旋地转，再看对面的刘协已经趴在桌子上。
他也没有多坚持片刻，跟着一头栽倒，他最后一眼看到，外面的两个乞丐起身冲了过来。
……
“狗日的，下的药还挺猛。”刘协闭着眼睛手拍了一下额角，暗自骂了一声。
他躲在扎纸店的时候，看到那两个乞丐在酒铺前停了一下，就觉得不太对劲。
本想将计就计，没想这些家伙量掌握的这么差劲。
“陈留王？”一个满嘴烟叶子味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既然醒了就睁开眼吧。”
“跟我在一起的那个校尉呢？”刘协闭着眼，双手食指用力的按压着太阳穴问道。
“他？现在估计还在那个酒铺睡觉吧。我们对他没兴趣。”
刘协缓缓睁开眼，确认自己处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山洞里，墙壁上插着几根火把将山洞照得通亮。
一个四十来岁，头裹黄巾的男子，手指捋着嘴上的两撇胡须，露出一嘴黄牙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自己猜对了，这里是黄巾军的一个据点。
看来刘戌虽然进入了黄巾军内部，并成功说服了他们暂时撤退，但是进行得也不是特别顺利。
“你是？”
刘协没等对方说法，首先发问，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我乃黄巾军，河北第三十大方将军，张牛角。”
刘协点了点头，听他这文绉绉的酸腐味，应该是个落第的秀才。
“既然请我来，你应该是见过刘戌了吧？”
“你说的，可是那个阉人？”张牛角嘿嘿一笑，“当然见过了。”
“他人呢？”
刘协放下双手，笑吟吟地看着面前这个张牛角，继续问道。
“他想让咱撤军，又想见咱天公将军，要求这么多，又不说为了什么，直说是陈留王的安排，保险起见，咱当然得先请陈留王来证实一下了。”
刘协挪动了一**体，双手撑着膝盖，上身向前倾斜一点。
这是一种谈话的策略，这种坐姿会让对方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心理压力，占据主动权。
“现在你已经见到了，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张牛角果然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脖子，本能的躲避刘协的目光。
“让咱撤军，咱暂时先撤了，不过你一个陈留王，能许给咱什么好处？”
贪婪！
刘协在张牛角的眼中看到了贪婪，这样一个四十多岁，还是个白丁的读书人，渴望的是什么，刘协内心再清楚不过了。
“你想要什么？”刘协身子向后坐直，双臂交叉在胸前问道。
“咱也没有什么大的要求，只求天下百姓人人有田种，个个有饭吃而已。”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这个正是刘协想要的，甚至这也只不过是刘协计划中的第一个小目标而已，所以他答应得格外痛快。
张牛角没想到，死了那么多人都没能争取到的东西，对方竟然送上门来了，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向前一步。
“不过，这只是咱撤军的要求，要想见到天公将军，我个人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张牛角的脸向前凑过来，小声说道。
“封侯拜相？学而优则仕，货卖帝王家是你们每个读书人的梦想。”刘协笑着直接点出了张牛角扭扭捏捏的想法。“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见一见刘戌。”
张牛角听言，立刻喜形于色拜倒在地。
“臣张牛角这就请刘监门来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