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两方人群就要交织在一起乱斗了,从一开始便要阻止争斗的王隶自是越来越焦急。他本以为只有秦大哥要对鸿大哥动手而已,自己方可来阻止,而刚抵达这里的师兄们见状来相助并无不可。哪知因几句言语相激,一下子竟变成了十几个人交织乱斗的乱象。见到两人打架便已看不过去了,王隶哪见得十几人同时相斗?这便在十几人刚刚要冲上去之时,便先一步跑去,到人群中间张腿站住,两手撑了开大喝一声:
“诸位停手!!!——”
王隶目露焦急,显然不愿见到争斗。而两边的共十一人见到中间横出来一个王隶,不好冲上前,就又各自都站了住,停在原地不上前打斗。王隶一个人,阻止了十二人的争斗。
“六师弟,你做什么?——不教训教训他们,你以为那秦骁真会甘休吗?”五师兄余朋焦急询问了起来、剩下的两边其余人倒是只疑惑而不骄不躁,秦骁却微笑着不理会。“最开始不是你想保护这黑翳少爷的吗?怎么现在大家人多势众了,你却让咱们停手?”秦骁一方的四人听了虽脸色不好,可也只静着不动。
“五师兄。我适才出来阻止秦大哥,本即只是为了防止他二人相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两人都是我的朋友,我怎忍看到他二人互相动手呢?不管什么原因激发,都是可以和平解决的,不必动起刀兵干戈。大家喝杯酒、吃顿饭,以后不照是好朋友吗?”王隶望向余朋神色匆促道,“现在你们大家个个都这么激动,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为什么都要动手呢?有什么事,都不能用除了武力之外的方式解决吗?”
“你自己问问那黑翳小子,他方才是怎么解决的!他能打了我的人,我这边能跟他笑着解决?”秦骁瞪目直指对面人群里的黑翳鸿,脸色凶煞,看似真不像一副愿善罢甘休之模样。
“我如何行止自当也取决于那姓项的,你问问他又是怎么对叶妹子的。”黑翳鸿也是一副怒目之状,看来二人间的峰尖仇恨已无法轻易消却了。
“我……”
“够了!——”项落花刚想有意见反驳时便被王隶一句喝断了,在王隶看来,这无非就是简单不过的仇恨连锁追溯了。谁打了谁,谁又先打了谁,谁最先动手……这本就是一个难解决的问题。要追源溯始,会扯得很久远。而要放任激化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仇恨连锁这个东西,本就该终结于世!仇恨连锁,致使世人家破人亡,致使江湖乱成一团……
“若是没有仇恨连锁,乔炎族叔不会杀掉方丈,我们也不会有叔侄俩间的相杀争斗。若是没有仇恨连锁,王家不会被四大家族联手灭掉,我也不会被称作一个‘遗裔’的存在……若是没有仇恨连锁,不会有今天的这一番十几人的争斗,我也不用出手来劝阻。若是没有仇恨连锁,这王朝怎会习武为尊,小孩子怎会先去拜门派而不是学堂,选国尊白翳怎会用实力而不是治国之力……”王隶心情激动、从适才要阻止起就一直思考着“仇恨连锁”这个东西。乔炎族叔也曾说,亲手终结一道仇恨连锁,比空有一身蛮横功夫强得多。他宁愿让侄子王隶以后就实力强大杀掉他,也会为了家族兴旺而传授王隶强大的武功。这一点听的王隶心底波澜般地震撼,世间会有这般心境之人,也不枉难得是一个顶尖的强者了。
再想起要阻止大家打斗的事,王隶自然跳了出来。
“鸿大哥,无论你是为了叶师姐,受到欺侮还是怎般……你都是打伤了项落花大哥和那小翼大哥的。我不愿看到你们再动手,你至少也要赔个意思,为他们出些医药费用。无论……那洛家主和秦大哥收不收,一表歉意还是要的。”王隶先望向黑翳鸿说道。而黑翳鸿是完全同意的点了点头,他从刚打伤二人起便想着要用钱两解决的,却哪想这长辈二人却硬要用武力解决,现在事情可闹大了,十几个人都要一起打了。可是,这王小兄弟却跳了出来。
“秦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项落花大哥和小翼大哥受欺侮之事而念念不忘,定要让鸿大哥也尝尝那般苦滋味。可是,鸿大哥出手也是有原因的!他既已经答应用钱两解决,多少数目不也是你们开口的事吗?筋骨外伤可以医好、可以自愈,可结下的仇恨、梁子,没有牺牲是化不了的啊!——”王隶情绪激动道,“我知道洛家主,你在天下各处开了商行,从不缺钱两。可是这武力解决,实非善事。如果洛家主、秦大哥仍然执意要来的话……就冲我来吧!”王隶大喝着。
“什么?!”
“什么?——”在场众人皆惊讶万分。
“你们两边都一样!……谁有解不了的梁子,谁有必须要还的仇恨,都冲我来!今天我王隶站在这里,绝不容许我王隶的朋友大家在这里相斗成一片!”王隶怒喝道,伸手“嗤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素纹短袍,露出他那洁白精壮的上半身。两块坚如磐石的硕大胸肌、紧致有序排列在下的六块腹肌,以及两手充实的肌肉,都是他多年来勤奋练武的成果!汗水从肩背滑落而下,驿站大堂里的灯烛照出王隶来厚背的层次感和坚固感。还有王隶那看似稚嫩实则已经了不少风霜雨雪的脸庞,和脸上的坚毅神情。“谁有什么说不过去的,都来打我吧……我王隶,绝不还手,就站着让你们打!——”
“你这说什么话啊,六师弟,我们怎忍得你……”“你在犯什么傻,王小师弟?!”“王小兄弟,这是我一人的事,你……”二师兄西门昊谕、师姐叶尹素和鸿大哥黑翳鸿都一下子焦急起来,看不过去王隶就这么生生挨打。但是见了王隶那神情中的坚毅、严肃,实在制的他们无法再往下开口。就好似谁要阻止他挨打,谁反倒要被他打一般。王隶拿下自己的七尺大石棍,在身周“呼呼呼!——”转了几圈后,“咚!”猛砸在地上,那地板砖又被他一下子砸碎裂开。片刻后,王隶身上适才消散了的炽红色气雾又飘荡出来,威势十足。
“来吧,都朝我来!我可是少林寺出身的,身板硬着呢。”王隶环视周诸众人道,“方才不是气势汹汹的要一起打吗?怎么现在叫你们有意见的来打我,倒是没人敢上了?”
“可以。”
众皆大惊,在这紧张而又尴尬万分的焦急时刻,却有一人答应了王隶。王隶转头循声望去,果然是那四人中一开始执意要打伤鸿大哥的秦骁秦大哥了。“好,秦大哥,你来吧。我王隶绝不还手。你大可以先还方才的一掌一拳,再还项落花大哥和小翼大哥的伤势。我王隶就站在这,任你施下!”
“可以,你既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来反倒是看不起你呀。”秦骁微笑着,在洛平川、项落花、秦翼三人的退让下走出四人人群里,径直来到王隶身前。脱下两袖的护具和腕刃、捞起两只衣袖,露出了空荡洁白的双肘和拳头。拳头上密布的经脉和气势,寒气凛冽。王隶却是无所畏惧地站着,望着秦骁。浑身的《金刚经》武功和《五灵心诀》武功都开启出来,以自己最坚固的状态面对秦大哥。
“秦骁!你敢?!——”
“秦骁,你敢动我六师弟一分一毫,我们师兄弟几个绝不放过你!——”
虽王隶自愿上来挨打,可王隶的几位师兄却是爱师弟心切,焦急愤怒地拿起兵器直指秦骁大喝道,叶尹素作为王隶师姐也一道直指向秦骁,气势汹汹。这师兄师弟、师姐师弟之间的情谊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师弟谢过各位师兄、谢过叶师姐,但还是不必了。我自愿上来承受,是我不愿见到大家争斗而为。”王隶伸手阻止道,“若是大家因为我挨打了,日后又找秦大哥算账,这不岂是违背了我的初衷么?那我这顿打可是白挨了……”王隶说着不由微笑的摇了摇头,“秦大哥不愿平和解决此事,我也体谅那项落花大哥和秦翼大哥受了伤的苦。是我要阻止你们再往下冤冤相报下去,那么只我一人挨打,就够了。”
这么一番解释,在场众人都是无法反驳了。
但是他们哪又看得下去?王隶一个基本算是这事之外的人,竟为了他们要去挨这打……
叶尹素更是心底矛盾万分,眼下揪出来的这么多事,其实就是因她而起。可她出手更是也有理由,是这帮人仗着钱多大半夜来到驿站里,这仗着钱多想赶别的客人走也就算了,已经夜深了说话更是不知小声一点。他们都这样了,自己出手有错吗?可是她自己哪里想到,就是想出来教训一下这几个衣着光鲜的匪寇,却把事闹得成这么大……甚至害的现在,王小师弟要为自己去受苦了。
“没人异议,我可就开始了。”秦骁微笑。
“秦大哥尽管来吧。”王隶笑道、转身朝向了秦骁,毫无畏惧,一身轻松。王隶是轻松了,他身后那一群师兄师姐朋友倒轻松不起来了。个个从此以后都对王隶心怀愧疚了,让一个年纪最小的师弟(兄弟)去为他们挨这些……正要动手时,秦骁却倚到王隶耳边,跟他细声说起了一些悄悄话。
“王小兄弟,你记不记得……一年多前你刚来洛府里时,我跟你说过,若你哪日实力够到了能接我十招的地步,我就告诉你黑翳王朝这片大陆下汹涌的暗波,可还记得?”秦骁细声道,这一问却是勾起了王隶的回忆。那日在洛府后花园水池上的小亭里,用一杆大石棍和秦大哥空手对决打了一天后,秦大哥的确说了这事。这事王隶曾经耿耿于怀,却在后来入游鳞宗、进五毒堂、去白蟒山脉这一系列的经历,让王隶竟给一下子差点忘了。
“我记得,秦大哥。依秦大哥的意思,是要接这个机会来了?”王隶微笑。
“不错。方才我那放水后与你的交手,也让我检视出了你当今的实力。实在不错,实在难得。你比之一年多前,进步太大,已出乎了我的意料。”秦骁微笑道,“你若继续能保持此番刻苦勤练,将来实力定能超乎我之上。所以我现在这个时机告诉你这些事,也并无不妥了。只要……你接下来能接我十招。”
“秦大哥尽管来!——”王隶拱手道,脸色表情兴奋。
在旁围观的众人听不到二人在商谈什么,但看见王隶仍然决定要挨打时,却是谁也免不了心底的愧疚之情。
“好,那我就先从刚才我与你的算起吧——这是第一招,你给我胸口的这一掌!”秦骁说罢,凝起力道在右手间,右手夹成掌状,“呼!——”地飞扑袭出、一路势不可挡,只听得“啪!——”一声的巨响砸在王隶正胸口上。王隶果真不还手,被秦骁的这力道震得后退了两步,那胸口上都留了一个赤红的掌印,可知这一掌力道有多强。
但王隶抿嘴、眼神坚定,显然还能继续。
“第二招,你给我小腹的这一拳!”
话刚言罢,秦骁右掌化拳又“呼!——”一声飞出拳头迅疾“咚!”一声撞在王隶那六块小腹肌上。这一回,王隶可是向后连退了数步,退到了被几位师兄接住的地步。王隶的眼睛大瞪、眉头深蹙,两腮鼓着、是仍在坚定的忍受,几缕血丝这时已涌然浮现在王隶的白色瞳眶里了。王隶挥手撇开几位师兄的搀扶,走上前咬着牙道:“秦……大哥,请继续!小弟…还能坚持,还……还有八招呢!”他能忍受,在后边看着的师兄师姐们可是忍受不聊了。一些比起眼睛不愿意看,而身为女儿身的叶师姐,几乎都快泪湿眼眶。
“好,继续——”秦骁微笑,“第三招,小翼肩背受的这沉重一脚!”王隶听罢当即单膝跪了下去,弓身低伏,露出那洁白的肩背。而秦骁抬起了右腿,直高抬至了齐眉高度。这腿的力量,可远非片刻后,即“呼!——”一声划过沉重的轨迹迅速砸向了王隶的背部——
而王隶两眼禁闭、齿唇紧抿,仍要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