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气氛凝固,似乎谁都不愿再见王隶挨打。在秦骁这一腿划下去以后,在场除秦骁外的所有人都紧闭起了眼睛、神色难看。然而……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却未听到一丝声响,按理说王小兄弟应该受此一脚而后趴倒在地呀。当大家都疑惑不已时都睁开了眼,却一一露出了,比之秦骁的震惊更甚而之的诧愕!
秦骁的腿刚刚压下去一分,就定住没再动了。忽然现在众人身前的是一背负长棍的高大的人影,伸手挡住了秦骁一腿的袭击。这高大人影身披粗布麻衣的草莽服装,身材魁梧的很,在场没一个人比他高、比他壮的。这高大人影一头蓬松卷发,留着络腮密胡。楼上一间客房的房门大开,只在这一瞬间,这大汉便到了楼下秦骁身前。
而且,大汉只用了右手的一只小指顶着。秦骁的整只右腿力道被一只小指全然抵御住,完全压不下去一分。甚至这高大人影继续用小指抵抗,甚至慢慢地,将秦骁的腿给推了上去!这是得有多强的力量?!当一直压到一个无法承受的角度后,秦骁当即迅速抽腿回来,整只腿的筋骨都在隐隐作痛。秦骁抬头,大喝道:
“西门天宇!你怎么来了?——”秦骁怒道,“怎么每当要打中人时都有人来!一下是黑翳小子、一下是王隶、一下是他的师兄,现在连师父都来了!你们今天是串通好的吗?!……”显然是异常气愤。明明是游鳞宗那叶姓师妹先挑起的战斗,自项落花和小翼被打伤后,自己这一边倒几乎是没打伤过任何一个人。每次,都有人来碍事!
“我最先来的呢,一直在房里待着,你们才是后来者。不过真的很巧呀,大家居然都在这。”西门天宇大笑道,“我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楼上,捅个窗户眼看热闹,没想到都没人发现我。现在倒是越打越热闹了,惹得我也想下来打一把。可是……秦骁小子,你明知这王小兄弟是我徒弟,你还打他,是安得怎个意思?”
“这……”秦骁一时语塞、无法反驳,不由沉默下来。
王隶在地上听得一直待在房里的西门师父下来了、激动地直接站起,作揖拜候:“弟子王隶参见师父。”身后的几位师兄师姐也都各自拜过:“弟子见过师父。”“叶尹素见过师伯。”黑翳鸿和韦管家自然认得“游鳞蛟龙”这个江湖响当当的名号、知道这是真来了个有水平的人,当即也恭敬地拜了拜。西门天宇见那么多人拜候,挥了挥手道不在意。
王隶见西门师父为难起秦大哥来了,当即说道:“师父,切莫为难秦大哥,是弟子坚持自愿要挨打的。弟子不愿见大家动起刀兵干戈,便以这种方式阻止了。”
“我知道,我看见了呀!”西门天宇道,“可你口气这么大,你有想过,你能挨多少打吗?”
“这……”王隶无言。
“秦骁一拳一掌,把你打成这般模样,我看!”西门天宇说罢又抓起王隶的左手、按住王隶手腕脉搏处,一下便探清了王隶那凌乱无比的脉象,随即又道:“若没人阻拦、或是那小子不停下来,方才那一下就足以把你砸死了!”
“什么?!秦大哥这……”王隶大惊道,“这未免也太……”随即紧抚自己的胸口,一脸的难以置信状。王隶仍能感受到心跳,以及秦大哥一拳一掌留下的余威。以及师父所说秦大哥下一脚就能杀了自己的话语,那心底仍留有余悸。
“我自然明白再下去会杀了王小兄弟,所以正打算下一招收敛的,可哪想你来了。”秦骁摆摆手道,“怎么?你既然看见我们这里从头到尾了,那你自然明白了。王小兄弟要出来挨我打,就是要阻止大家的争斗。你现在想帮他出头了,要来打我么?你要是也出手,可也就违背了王小兄弟的初衷呀。”
西门天宇摇摇头微笑道,“当然不会了,现在可是我们这边理亏。我下来自然是为了善处这事,不会继续激化这争端的。”一听此话,王隶欣慰的笑了。
“你要怎么善处?”秦骁疑问。
“你又不收钱,那我只能按我徒弟那样来了。”西门天宇笑道,“来吧,现在让我来抗。莫说两招,你秦骁小子两百招我都随便接,哈哈!——”随即西门天宇也卸下上衣,露出那浑身魁梧壮硕的肌肉,比之王隶是硕大了不知多少倍。
“师父……”王隶望着西门天宇无言,他只能相信师父的实力。
“西门武师只怕是在说笑吧,以您的筋骨肌肉强度,我这卑护恐怕连皮也打不破你的。这就像家主我不缺钱,之所以不需要钱两赔偿一样。”洛家主上前恭敬作揖道,“西门武师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挨打这事,我想不应让西门武师来。”
“那你要谁来?”西门天宇凝眉,“今天你们几个还想打,就先来打我。你要敢动我这帮徒儿们,就别怪我不‘善处’了。”
黑翳鸿和管家韦允欣喜万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帮助他们。
“你们这倒像是故意欺侮人了。”秦骁摇摇头道,“项落花受了伤、小翼受了伤……我不过想帮他俩打打仇人,一下子冲出一堆人护他。反倒是你们这边,受伤的倒是不多。”一听此话,王隶倒是沉默了。到此刻秦大哥的掌威拳威还在他体内回荡,不知这是否算是受伤?伤的又是否够那两位哥哥重呢?
“王小兄弟不喜见到争端,作为师父我自然不会刻意磨灭的想法。”西门天宇摇摇头道,“可你们倒是一直在强词夺理,偏偏拿这来说事。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浪费时间。”
“那你要怎么解决?怎么‘善处’?”秦骁微笑。
西门天宇摇摇头微笑,不理会秦骁。而是直步走到秦骁身后的项落花、秦翼二人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个受了伤的少年。一个手拿大刀,一个两手腕刃。看似气势汹汹,其实方才已被黑翳鸿打成了重伤。西门天宇用眼睛一盯就看明白,他二人现在气息混乱着。只是继续开打也坚持不了多久,再用力会伤及内骨。
“你要做什么?”秦骁和洛平川紧张起来。
后边静观着的王隶等一众师兄师姐等人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西门天宇。
“喝!——”西门天宇当即并起右手两指,左手忽地大手扑出一抓,按住了项落花的肩膀。项落花、秦翼、洛平川三人正紧张惊讶着时,西门天宇却是快如残影的数手迅速点出“啪啪啪啪——”四声,而后右掌平放在项落花胸口。这时,众人却见到项落花弓着的背渐渐挺起、疲惫喘气的神态也渐渐恢复、连那眼里的迷蒙之色也一下清醒了。项落花自己也察觉出,源源不绝的力量重新灌注充斥回了两手之间,连那大刀也攥得更紧了。待得西门天宇撤手走,项落花倒是伤势全清、豁然一个全新的人了!
在场众人大惊:疗伤,怎么就没人想到这个法子呢?
随后西门天宇再按住秦翼的肩膀,以同样方法医治好了秦翼,秦翼也一扫先前的受伤疲惫状,俨然一个全新之人。不到片刻,西门天宇直接治好了受伤的二人。
“好了,现在万事大吉,都回去睡觉吧!”西门天宇摆摆手道、一脸全不在意之状,黑翳鸿、韦允和一众游鳞师兄弟这一方欣喜若狂,秦骁、洛平川却是无奈了。内功疗伤,一下子就治好了这两个孩子的伤势。这下要报复,也拿不出什么去报复了。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中,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这时,项落花开口道:
“晚辈多谢西门前辈医治,也多谢西门前辈愿化干戈为玉帛!——”项落花一下子变得礼遇万分地拱手道,“只是眼下,我们十几人,这驿站就这么小、且还七疮八孔,这容身安眠可还是个问题呢。其实一开始我和贵宗的叶姓妹子对打,也是因宿眠之问题而起。”
“哦。”西门天宇转头,冷冷应道。
“那我把它拆了吧。”随即便卸下背上赤金齐眉棍,走向大门墙壁而去。两方十几个人见状当即焦急起来,忙上前阻止西门天宇。西门天宇也只是笑了笑罢,“哈哈,我开个玩笑。”众人虚惊一场,被吓得了一背冷汗。那老板更是早已被吓得失魂落魄了。
“其实如何宿眠也不是问题。”黑翳鸿微笑道,“我们大家只需连夜赶路即可。往南的翻过了这卓昆山数十里外还有一驿站,往北往东的清州大草原上有游牧部落可以借宿。至于往西的,进了流州二百里远就有一座郡城。今夜发生这样的事,驿站被毁成这样,我看给谁住这里的房谁也会不得安睡的吧?不如就把这精神留着连夜赶路,指不定还能多奔几里呢。”管家韦允在一旁点头微笑,意在附和少爷的话。
“你倒是很清楚嘛,黑翳小子。”秦骁嗤笑道,“要是我秦家有这么多方人相助,我也能做主子了。这大陆就叫秦氏大陆,哪像现在叫黑翳大陆、黑翳什么王朝。”
“不不不,我觉着西门大陆好听。”西门天宇打趣道。
黑翳鸿却是在一旁微笑着,不做回答。
“还请师父和秦大哥,莫要再取笑鸿大哥了。他生来贵为皇裔,自有他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苦衷。我们来帮助他,也绝非因为他是皇族后裔。”王隶微笑作揖道,“既然大家都觉得鸿大哥都说得有理,不如我们这就动身出发吧。”
“好!”
“事不宜迟,我也不愿耽误时间了。”
在场众人皆答应道,刚来的转身便出了门去,住在这的则是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洛家主临行前看的整个驿站被打得满目疮痍、桌椅板凳、地板天花都烂成这样,实在看不过去。微笑着在桌上“咣!”扣了第五枚金元宝,转头便也走了。这群武林高手一个个都出了驿站后,就剩下那一个老板在柜台边,使劲儿地想要从柜台上挖出那几个陷进去的金元宝。把手都挖红了,也一个都挖不出来。
出了驿站大门,这一群武者从方才的气氛紧张到现在的平和愉快,全仰赖了西门天宇和王隶师徒二人,一个挨打一个疗伤,把干戈就这么化解了。十几个人在驿站外的马棚里将自己的马各自牵出,开始商量起去向。除了黑翳鸿、管家韦允二人去往北方外,剩下的游鳞宗一众师徒和洛家主这一批人,都往南方走。洛家主他们直赴京城,而其它几位师兄师姐们自是要直接南下去游鳞宗了。翻过卓昆山后的一段路还可以结伴,之后才须分道扬镳。随即,王隶、叶尹素、西门天宇、西门昊谕、木卜、谭剑、余朋、项落花、秦骁、秦翼和洛平川共十一人十一匹马,在夜半凉风中踏上了行程。
众人离开卓昆驿,向南方赶去。
………………
赶路途中,王隶开始察看起行程来。抚常真人在他脑中“种”下的黑翳王朝全图,直到现在他仍记忆犹新着。
这一看,便清晰了然了。
从这卓昆驿离开后南下后,紧挨着的便是三百余里延绵的卓昆山,卓昆驿由此得名。接着他们一行人翻越卓昆山后往南,而后走个几百里的平原……
竟然,正是燕峦山?!!!——
那……曾是王隶自小生活居住的地方,要说经过了不回去看一看,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那是一座高千仞耸入云端的巍峨高山,山间密林瀑布环绕、景色秀丽。曾经,一座少林寺岿然屹立在上,经受着不知多少年的风霜。在一个血腥的夜晚,化为了丘墟。正是那晚,使得少林弟子智彦用起了方丈安排的俗名王隶,开始了一长段为为方丈报仇展开的历程……从去年的四月,到今年的十二月。王隶经过了一年八个月的长时间,终于……要重新回到少林寺看一看了吗?本来看到王氏废墟便已百感交集、难掩悲伤的王隶,现在再见一次曾经生活之地的废墟,会怎样呢……
“燕峦山啊,燕峦山……”王隶跟随着马队中,竟不自觉念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