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
段一林睁着惊恐的大眼，无法相信，眼前竟出现一个实力气息强过他这般多的人！这个人是…
“滚吧！”
老人冷厉喝了一声，袍子中的枯手只伸出来轻轻一挥，便在段一林的面前制造了一个黑色旋涡，‘呼呼呼——’声中便将段一林强行吸取进去，然而随着黑色旋涡一道消失了。
在场众人看得一脸惘然。
“呵呵…”老人冷笑了一声，转身朝向镖师三人、及众马贼首领，两手轻轻伸出来。手中金光腾绕，不一会儿便冲出两道光束，分化成了数十个小光点，分别钻入到了在场除老人外、所有人的天灵盖中。
‘嗡嗡嗡——’金光闪过，老人再自己制造了一道黑色旋涡，钻入其中，随着黑色旋涡也一道消失了。
片刻后，众人头上的金光消却下来。
“这…我…我的东西…”
“这是…等会，我…”
“他们！他们还在那儿…”
这会儿，所有人！已全部忘记了刚才，段一林曾出现过之事。
“唔…我的头…”阿瑟律紧扶额头，坐在地上表情极为痛苦，“刚才有…发生何事吗？怎么…我…”
镖师老徐、老朱、老耿则在旁，神色只是紧张、疑惑而已。
他们的内力不及阿瑟律，自然刚才也不足他般疼苦，老人施法无须多加力气。
当阿瑟律疼痛消减些去之后、抬头一望，便看见马贼头领已挥刀呼号、在率领手下们纷纷撤去了。或许是看见阿瑟律，因他太强、反而害怕了。
在这个武功高低决定一切的时代里，他们也怨不了谁。
先前打到跌撒在地的财宝，只抢了一点、没敢多拿。
“阿…呃，小兄弟，你叫什么来着？”老徐望向阿瑟律问道。
“我…叫阿瑟律。我并非生在黑翳大陆的人，所以…名字或许会有些奇怪，几位大哥称我‘小律’即可。”阿瑟律摇摇头叹道。
“小律…”老朱也自叹一声，“只能说…你…又一次救了我们了。”
老徐、老耿也望向阿瑟律去，这时、三人也都不知说些什么。
阿瑟律也只摇了摇头，虽怀疑着刚才发生的事，可转瞬间、脑子里什么也不记得了，连刚才冲向马贼首领时用了什么招数、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既然马贼走了，三位大哥虽然安全，日后也该多加小心些才是了。”
阿瑟律起身叹道，“小律能帮三位大哥两次、三次，可帮不了一世啊…还望三位大哥明白，小律话便到这里了…”
站直了身，阿瑟律望向老朱、老徐、老耿三人，眼神朦胧。
随即，阿瑟律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老朱、老徐、老耿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我们…要练那个，他师父给的拳法了么？”
“当、当然了。”
“好吧…不然，我们连个马贼都打不了了。”老徐叹道，“不然，也有负我们曾为‘镖师’二字之名。”
“嗯。”
“嗯。”老朱、老耿在旁点头附和，表示同意。
随后，三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埋葬并哀悼了一会儿老耿那被马贼们射死的马儿后，老耿便坐上了老徐的马，三人继续上路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海州极东之处，临江楼临江大殿之上。因还未到每个礼拜召开会议的时刻，所有这时、大殿上没有任何长老、高级弟子在此。
沿着红毯通道向上的尽头，是临江大殿的高座、一张豪华精致的龙椅。而这会儿，龙椅上空无一人。
‘嗡嗡嗡——’黑色漩涡凭空出现，扑通一声，段一林从中摔出来、在自己的龙椅上栽了个大跟头。待得段一林狼狈爬起、坐上龙椅时，黑色漩涡还未消失。
黑色漩涡继续流转，从中走出了个黑袍老人。
老人头发卷曲，面部皱纹横生、看来垂老矣矣，而右眼无神、一道蜿蜒蛇纹长疤从额顶划下、贯穿右眼，直到颊边。
老人走到段一林的正对面，一挥袖子，黑色漩涡便‘嗡’地消失了。
只剩下段一林坐在龙椅上，惊恐、惧怕的望着老人。
“小孩儿！你…还记得我么？”蛇纹长疤老人咧嘴笑道、眼神戏谑而狠毒，“哈哈哈…想不到哇，都过去，这么久了…”
而这位武功高强、决定海州，排在《贯日榜》第十位的‘临江一剑’段一林……
这时候只有不住的惊恐，惊愕…
世上有强过他之人也就算了，壬子龙也不是没交手过、气息也就那样，而眼前这个老人…浑身的气息，已经强到‘不可感知’了。
不像壬子龙，壬子龙在他面前、段一林可清晰感受到，壬子龙约莫强他三到五倍左右。
那个吐纳间产生的‘气’流，是可以感觉到的。
而这个老人？怕是如今只有四字，能概括段一林所感受到、所惊惧为何了；
‘无穷无尽’。
……
“你…到底是谁，世上、世上怎会有强、强出我如此多倍之人！你！你……”段一林惊恐道，“福永，壬子龙，赵昊…他们都、都比我强，可没见、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你…到底是何人！”
“小孩儿…你的反应，还是和三十七年前一样。”
蛇纹长疤老人嗤笑一声，“回想起来，咱俩还是没变哪，哈哈哈……”
“你！你…你是？！”段一林惊愕道。
三…三、三十七年前，难、难道这个老人是？！…
“好好想想吧，小孩儿。我可是来，跟你叙叙旧的呢！”
老人笑着，走到段一林前长桌的一旁，扑通一声便直接坐在了地上。相比一旁龙椅上威严万分的段一林，似乎这个惬意、轻松笑着的，才是‘强者’。
“罢了，让你看看这个。”老人嗤笑道，随即一挥袖子。
‘呼呼呼——’声响起，一杆一丈八寸长、雕龙绘凤、刻麟划羽的精致长槊，凭空忽现、‘啪！’一声抓在老人手中、看似颇有重量。
“看到这个，你总该想起来了吧？”老人大笑一声，“这个，你不可能忘记。”
“这、这…这！…”段一林惊恐万分。
这一杆长槊，仿佛真的有些眼熟、让他思绪疯狂快速流转着。
思虑着一切，脑里不由回想起什么事来。
渐渐地，段一林的思绪、渐渐回到了往昔，在他幼时。
脑海中朦胧的画面渐渐清晰，时间。
倒回到了三十七年之前。
……
那是三十七年前的正月，那会儿，似乎是刚过完大年会不久。
依然是这座临江大殿，依然是龙椅、长桌在这。
大年会的喜庆气氛还未过去不久，这里却集中着二三十人、神情紧张而充满郁闷，像是担惊着些什么事。
段一林身边的中年人、是他爹的二弟，名唤‘段云勇’。而他爹‘段云佩’，早已过世多年。
幸在段云勇担任族长后、仍念与兄长的旧情，替他抚养遗子。
即身为‘段宗胤’长孙、段云佩儿子的，段一林。
穿着蓝氅、年仅十三的段一林，却只是个束发戴饰、六尺来高，面容精致、眼神中有些懵懂的小孩儿，站在大殿的一旁、双手并在身前，脸上毫无表情。
而这会儿，还没有临江楼。
这座大殿，也不叫‘临江大殿’，挂在外边大门上的金匾、叫‘段氏宗祠’。很显然，伏羲十年前灭段家时、灭得还不够干净。仅凭暂时不在夏城的这些人们，后来迅速使段家再次兴起。
虽然现在还没回复到海州最大家族的地位，可至少、仍占有最大地盘。
七十里的临江楼，以前尽是段姓、段家的位置。
“十年前！——”
段云勇声音高昂而厚重，“一名来自清州白蟒山脉王家的武者，将我段家家中人员…一日一夜之间，杀去大半！我段家原址，化作腥红血海、一片焦墟！”
底下众家族高层们听到这话，表情不免有些沉重。他们都是正巧不在家族本址中的，所谓的‘幸存者’！
而段一林当时年幼、却不知高层们，在说些什么。
“那名武者，很可能是当时王家年轻一辈中，最为蜚声江湖的‘王伊宁’！可王伊宁也同我段家高手交过手，他的模样，在武林大会我是见过的。那天来灭掉王家的，绝无可能是王伊宁…”段云勇摇摇头道，“只能说王家狡猾，派出家族武功排第二的去参加武林大会，第一的却一直藏在家中！”
底下众长老们听到这话，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那个…不是王伊宁吧？武林大会时，我也见过他。”
“说不定是呢…王家可好久没有一个绝顶高手了，怎么，一次能出俩？”
“我倒觉得族长说得对…家里最厉害的，怎能随便让世人知道？”
有些以为这是人之常情、不要随便亮出自己的底牌，有的以为王家没有再多高手了、虽不敢相信，但那天来的的确是王伊宁……
众说纷纭，没有统一的意见。
而段云勇却始终觉得，那是王家隐藏着的高手而已。曾经代表家族参加过武林大会的他，绝不忘记王伊宁在武林大会上连挫众多高手的模样。
怎会是那日来屠杀段家的那人呢？
“先不说这些…诸位安静。”段云勇见底下太过嘈杂、便伸手制止着，听到族长说话、片刻过后，底下的喧闹嘈杂便停止了。
“不管那名武者是谁，但是无法否认的是，他杀了我们段家数千名子弟！并在之后，逃之夭夭！后来，他更连续三个月内，以一人之力，持续灭掉了岳家、皇甫家、司空家，加上我们…四大家族！”段云勇悲愤道，“尽管我们有灭他王家在先，可…可四大家族被他杀的人口，加起来，可不知多他王家多少倍！——”
说到这儿，在场的众段家高层们，一个不敢说话了。
虽然对灭他们亲戚的神秘强者抱有怨恨，可想起是他们合力动手在先，一起合力灭掉了王家。
还让当时附近的雪皑峰薛家吃了余财、继承地位，成长起来。
这么说，那么王家出来一个高手，来找他复仇、不过是情理中之事…更可怕的是，灭王家那日、他们统帅集结了数万的高手军队，鏖战一整天，才完全将王家‘杀干净’。
而王家在之后只出他幸存的一人，便在四个月里，屠灭四个家族…
这样的高手，换谁听到、谁都要闻风丧胆吧！
“而在他眼里，被仇恨染眼的他，可是要一直对我们复仇到底的！”段云勇声音洪亮，“昨日，他给我寄来了封信！就在此处，我给大家读读看。”
话音刚落，段云勇便从氅子从抽出一封纸信来，摊开在手、面向众多段家高层们，高声念道：
“致段氏族长段云勇，
十年前我登门拜访、了却十年前灭我王家之事，没想你们并不待见。我便‘滴水之恩，涌泉已报’。亲自送了贵族数千子弟们，去地下好好同我王家先辈们去探讨。可多年过来，我才发现、当年竟未杀干净，留得你们复兴了段家。
段，岳，皇甫，司空。但凡涉及到灭我王家一案之人，妻，子，父，母。耗费我一世心力，即便要诛杀他们九族，我通通不会放过。所以段公子，七日之后，我会前来找你们。倘若你们没做好对我跪下来，磕头，道歉，赔偿我你们全部家财的准备。
那么这一回，我保准，不会再漏一个。
致此，王氏遗子。——伏羲。”
段云勇合上信纸，朝天长叹。
段一林在旁看着，不知所谓。
底下段家众高层、遗族们，各个要么是惊愕住了、要么是登时便反应过来，仅仅被信纸后透来的力量，便直接是吓得一身冷汗。
段云勇虽绝无可能容忍段家‘再’被灭一次，可他又有何等力量，去保护呢？
这个一人灭掉四大家族的恐怖角色，七天后，就要登临这里了。
他们，又该如何防卫？！
而正在段一林收起信纸、正准备伸手向大家解散今天的集会时，却听到‘哗——’一声轻响，仿佛什么东西，忽然触到了他的背后。
段云勇转身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龙椅上空无一物。但他注意到一旁的段一林，却是惊吓的整个身子都在不住颤抖。
“怎么了，侄儿？”段云勇不由问道。
“那、那…那里，有…”段一林吓得话也说不出来，直指他刚好看到的龙椅背后。段云勇凑头过去，却发现了，他这一辈子也难忘的一幕。
龙椅影子、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在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