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灵山岛东侧沙滩。
奔波了小半个时辰后,王隶、阿瑟律身影终于从岸边丛林窜出来,出现在了岸边等候已久的大船与十名水手身边。庄园等设施已经拆除,打的井也都填上。水手们虽有不舍,可在这岛上待了这么久、也早已等不及要再次出发了。
“壬丞相!阿将军!——”
“船长!你们来了——”
见到二位少年船长终于从山上下来,趴在船舷上等待着的十名水手自也是激动万分,当即挥手、吆喝起来。
王隶、阿瑟律二人微笑以应,遂也身形飞快,跳上了船去。
虽学会了传移之术,可二人毕竟初掌、技艺不足熟练,还需许多时间的磨练才能习惯使用——至少从山口处下来,他们的极限只是二三十里地。传移完了后,自身的内力便是耗光,疲累万分。跑都没法快,须休息半天才能恢复。
这与一百七十里的壬大人,四千多里的秦正武前辈相比,是根本腐草为萤与当空皓月的区别。
不过学会了这些武功,也不枉来灵山岛的这一趟了。
登上船后,王隶、阿瑟律最先做的便是到船舱放置好行李包袱。眼见一旁,水手们正将滩上木桩上的缆绳结松开,又将放入海中的巨大铁锚拉起。而上头,勤劳兴奋的水手们已将主桅的横帆一张张地打了开。
一阵风吹来,环顾四周,这整艘船已开始缓缓地开动了。
船尾舵手操控着舵轮,使船底船舵与龙骨发出咔咔咔的沉重响声——整艘船正在驶离浅滩,缓缓转向。
“船长,咱们是回大陆么?”一名水手凑上来问。
“大陆?不不不。”王隶连连摇头,“请转舵向南,我们的目标是南方。”
这时,一旁举着空旷航海图的海图员尴尬着道,“但是…船长,南边图上啥也没有了。那个金佛国,只是传说吧?”海图员早先自己便也难以置信,航海图上,连这座不断喷着白雾的火山岛都已在地图边缘了。
在这地图的更南端,还有什么呢?
“并不是。”只见阿瑟律轻笑摇头,“金佛国真实存在,我便是金佛人。你们不必惊疑,只需由此一路向南即好。”
“嗯。”王隶点头赞认。
“喔……”
船员们各皆唏嘘,眼看着面前二个虽是年少轻狂、却也已有至高武功与身份的少年船长,心中啧啧叹着,却也不得不服气。
随着船缓缓驶出,转向南方。放置好行李后的王隶、阿瑟律二位船长此时也靠在船舷边,吹着舒朗的海风,眺望整座灵山岛。
沙滩,丛林,山野,峡谷,岩地,火山口。
整座巨岛,随着船只的缓缓向南、各个景地开始变得越发遥远、越发模糊。不消多久,便成了海平面上的一处小锥子,再到完全消失不见。
平风与静浪,缓缓推动着大船向南。
接下来,便是朝着金佛大陆与那金佛国——正式起航了!
……
航海的日子,又一向冗长与繁枯。
在与水手们的聊天中,王隶与阿瑟律得知:自从正月十八停靠在灵山岛后,他们便以编绳结的方式记日子,直至离开那天,是约莫过去了七十多天。详细些一算,便可得知——他们是三月三十那天,起航离开灵山岛的。
只是不知,金佛大陆与灵山岛相距有多遥远。
这一番航行,又须多久呢?
……
在王隶与阿瑟律离开大陆的时间里,子龙大陆一切尚且安好。
消失了一年多,王伊宁依然没有现身。即便是与朋友、手下或儿子们的私下会面,也全然没有。
王乔昭在水龙宫,以武师‘召炎’的身份活着。妻子自从回来后,他便再少有离家之日,一边手在辅助、管控着水龙宫的少年新宫主的同时,也在与归来的妻子一道,相伴偕老。虽然担心儿子的安危,但他们夫妇比之担心更盛的、是对儿子超凡实力的自信——也许,并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乔炎则忙多了;毕竟除了王伊宁外,他便是第二个‘伏羲’。自梁冥从尔古河搬到游鳞谷隐居、王隶脱离以后,金蟒卫依然剩下十六人。长期以来,他们皆需要有指挥和安排。
毕竟这王朝建立的匆匆,真正的平稳,是不会太快做到的。金蟒卫群英的各个刀剑尖上,那些血迹也还不能干涸太快。
而因自己外出,那尚未弱冠、实力也不足的儿子王禹则是还住在水龙宫,与大伯乔昭一道生活。
另有‘抚常真人’一个身份的王乔渊则是忙多了。虽说管理流州是他,可许久以来也是遨游南北各方天地,实少现身一回。流州大部分职权,则是在壬子龙册封的流州王赵昊手中。流州也由他治理得十分出色。
壬子龙则是当着好好的皇帝,生活一如既往。
至于其他人,京爷、西门昊野宗主,师父天宇,薛宫齐一家,老徐、老朱、老耿三位大哥,游鳞宗四位师兄,金蟒卫十几位哥哥等,则皆过着日复一日、如子龙王朝曾未建立时一般的生活。
他们各个枪剑上的红锈,是被风与水覆上了一层而又一层。
时间,飞快地流逝而去。
……
十名水手伴着壬丞相、阿将军两位船长,在海上漂泊了许久。
从灵山岛往南,所有的海域皆已是未探明海域。海风是舒朗的,空气也是清新的,风平浪静,似灵山海域那般的狂海暴雷是再没出现过。
从未料到要出航多久的水手们,准备的干粮是早已吃完。每天都盼着是能从海里钓上些吃的,以填饱肚子。至于饮水,那从灵山岛水井打上来的淡水,水手们在离开前足足装了半个船舱多,以至到桶箱都不够用的程度。每天省着喝,还是在靠岸之前,没剩下多少了。
这些日子来,两位船长却从未抱怨过航程的枯燥。
船员们忙时,他们便自己在舱内看书习武、或是在甲板上吹风看海,或是休息。而闲下来时,大家都会围成一团,听二位少年船长讲述他们以前四处奔波、冒险的经历。年少一个十七、一个十五,便有诸般多丰富而危险的经历,水手们也不再疑惑,二位船长为何年纪轻轻、武功却超凡了。
这武功当也不是白练——在鱼群游过、或是鱼竿都不起作用时,二位武功高手船长便会分别拉着巨大绳网的两头,纵身一跃,跳进大海。
不消多久,便能带上几十上百斤的鱼群回来,方便许多。
以二人的武功而言,在海中游泳可谓是轻而易举——更别谈顺手捕鱼了。那为了船员们能饱肚子,自己的武功也不在海上浪费。这样的事,二位船长可也是经常做的。
而为了在抵达金佛大陆后有准备,漫长的航程中,阿瑟律也时常向大伙们介绍起金佛国的事来。不过与大陆的听起来差不多,都是国家统治,几个主城。只是练武的门派,在这皆成了寺院。而好的,便是金佛国几乎没有通缉对象、因为民生太平,也很少有人犯法。
不仅王隶,连水手们也十分向往起来。
航程虽是日复一日的平静,一无任何风雨。船上每日的生活,却从不显得枯燥乏味——大家总是有事做。
不知航行了多久,终于,在某一天的上午。
地平线的远方,出现了陆地。
……
“船长,船长!”
“丞相,将军,那边……”
听到水手们的叫唤,王隶、阿瑟律忙从船舱中奔上来,与十名水手一道趴在船舷边看着。
随着距离的缓缓推进,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处林立黄色石堡、栈桥的港口。港内也停了不少船只,但那模样却是和子龙大陆全然不同。航图上从未记载此地,众人船只也未曾转向。这么说,这里便是——
“小律?”王隶转头看向阿瑟律。
“嗯,应该是了。”阿瑟律也兴奋点头,“以前师父带我北上时,我们到达子龙大陆的时间,也是差不多三个月。姑且算上我们在灵山岛待着的两个月…呃,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
“我也不太记得…”王隶轻叹、随即转回头向众船员道,“大家有谁记…”
“五月二十三,船长!”
“是的!”
“我们从灵山岛出发有五十三天了,也就是五月二十三。”从众水手们的回答来看,他们对日子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时间刚好呢,那该便是金佛国了。”阿瑟律微笑着道,“除去在灵山岛待的时间后,我们的航行比师父那时还慢了几天呢。”
“我们是第一次来,这是当然的。”王隶微笑。
“嗯,好。”阿瑟律点头笑道,遂也转头望向众船员下令,“伙计们,驶向金佛国!——”
“喔!”
“好,金佛国!”
“金佛国!——”船员们的情绪显是也激动万分。
……
不过才刚燃起斗志,身为船长之一的阿瑟律便嘱咐了一道——避开港口而开。正在王隶与水手们都疑惑不解时,阿瑟律便解释说道:那座港口是金佛大陆北部主城的海港,那也是金佛大陆第二大的城市——弗地兰卡城。
金佛大陆与子龙大陆的一样的,便是人民们很少见到有人从这片海域来。因为他们对中间的这一片纵亘万里的大海,也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要是他们大摇大摆停靠在港口,一被城府发现了捕捉不说,还得审问来历。二还要在大陆引起好一阵的轩然大波。
三来,如此太过高调、还是小心为好。
既然认出了弗地兰卡城,阿瑟律也自然认得出周围有些什么。
显然以阿瑟律这位金佛人对金佛国的了解,王隶与水手们也确信无疑。于是便操舵、排桨调转了船的方向。趁还笼罩在海上蒙蒙的雾气里时,便转头从港口所能见的视野中离开,去向另一处荒无人烟之地停靠。
而对此有疑问与好奇的,便是这城池的名字了。
这可不像子龙大陆,海渚流清,夏宫封雪,每座主城的名字都是一个字。特殊例外的也只有京城黑翳城,曾作为宗派的剑林城,江北的小城丝工郡等。除主城外,石城,嵩城,敦郡,洛郡,阳郡,边郡。几乎王隶听过名字的郡城,都是一两个字的名称。
这金佛大陆北港的‘弗地兰卡城’一来便是四个字的名儿,倒是颇为新奇了。
……
据阿瑟律称,弗地兰卡城西南面被丘陵包围。而自城港的海岸线向西,越过了城池的围墙后,海岸线便是一片长的沙滩。而沙滩再过去,便缓缓变作岩地。不出百里,便是一片似虎齿般锋利、高耸入云的大山群,林立在海边了。
这片大山在当地被称作‘贝玛拉哈山’。这里山势过于陡峭、不好停船,也不善开发,便一直闲置着了。
而正好,便可以作为他们船只的停泊地。
在阿瑟律的指认下,水手们驶着船只刻意偏西,一路沿岸航行。一直等到大太阳高悬中午后,才终于见到群峰林立的贝玛拉哈山。那山中正好有一处峡湾,且那峡湾宽度、长度,完全适合用于停靠他们这么大的船只。
不过这山的名字也奇特无比,竟也是四个字的。
“王大哥,瞧见那座峡湾了么?”
“见了,怎么了?”
“三年前,师父在弗地兰卡城购了艘船后,驶来此处。在临走前他想起仍要在金佛国办些事,但这里不好停船。于是他便执起那杆数百斤的、一丈多长的巨槊,用他的武功,给生生劈、砸、凿出了一道峡湾来。”阿瑟律笑道,“如今这处空隙,就正好能给我们停船了。”
“峡湾?!”王隶惊呼,“生生…凿出来的?”
“这么什么吧,王大哥?何必如此大惊?”阿瑟律讶异,“一掌一脚,破坏山石什么的,就连咱们也能做到。对师父来说又何难之有?”
“唔…说的也是。”
收起了惊讶的面容,王隶随阿瑟律一道,指挥着水手们将船停靠进那一处仅靠一杆长槊生凿出的峡湾中去。命运可真是巧合,三年前爷爷留下的船湾,如今正好让他王隶开船进来停泊,隐人耳目。
而停了船后,众水手们收拾行李、也开始各自准备下船。
这里,便是他们登上金佛大陆的起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