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安的挣扎与惊慌的尖叫声在荒原上回荡,可不过多久,便被吹散在了风中。
近几里外,都城纽德里。
城中近处边缘的一座小石楼‘玉祥客栈’当中、二层的一间小客房内,烛灯微明。正对着那一张简陋木床板的是张粗重的圆石桌,而此时此刻,桌边正坐了三人。一个是高八尺六的巨汉裴沃,一个是留着络腮虬髯的老将阎若罗,而还有一个,则身披白氅、一头金发,正是这金佛王国的皇子——阿瑟律。
‘呼——’深夜的沙郊刮来阴冷之风,三人纷纷互相望着,神情间似在等候什么、各自有紧张与不安。
然不消片刻,房中便来了动静。
‘嗡!’房中凭空现出一个紫黑色的墨状漩涡,三人转头望去、从中走出来的正是王隶。
然同时,还从漩涡中拉了两个人回来。
待漩涡消去、两个光头粗汉被扑通一声掷在地板上,仓啷啷声间,还有两杆铁矛一并落地。
然正在三人都疑惑不解时,看见王隶一脸的兴奋与轻松、仿佛事情的发展又并未逃出他们的预料或掌控。
“他们叫做一飞和一扬,是归明宫殿上的两个护卫之一。”王隶轻松笑着道,“我告诉归明说小律你早已带来了一批高手,他便让我前去勘察、画像,统计一份名册录给他。不过还派了两个家伙与我一起,该是要监视我。”
“如此…还好。”阎将军点头道,“那这二人…如何处置?”
“不知道。”王隶摇头道,“可以交给你们,若你们不要的话,我就带回去给明王了…毕竟才刚见面,闹出人命不好,我只是打昏了而已。”
“还有别的情报么?”阿瑟律紧皱眉头。
“暂时未套出。不过我在殿上走的一遭,可以看出,那家伙现在的确是大权独揽。”王隶连连摇头道,“若要想完全铲除他的话,还得把他的党羽们一道连根拔起才行。我想…还得容我再勘察一段时日才是。”
“那便全权交给你了,王小兄弟。”裴沃咧嘴一笑。
“没问题,裴大哥。”
王隶大笑着,转身正要走时、却忽然停住脚步,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转头看向阿瑟律问道,“小律。”
“王大哥还有何事?”阿瑟律道。
“你可知道…你父王,也就是国主‘阿拜贡’住在皇宫庄园里哪个位置么?”王隶疑问道。
“我…毕竟也已离开三年了,他一直卧病不起,有没有换地方、我也不清楚。”阿瑟律神色凝重摇头着道,“王大哥…要去拜访他吗?这个时候可还不知他有没有醒来呢——”
“是的。归明这人极为谨慎,单从正面获取情报很难。而小律你的父亲毕竟是国主,怎么说也是比摄政王更了解这个国家的。”王隶严肃道,“若是没有现在的情报,那么带我前去他三年前、或是以前的寝宫吧?我想,即便是拼个运气,该也能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事来的。”
“也行…”阿瑟律神色静默、点了点头,随即站起了身来,“那么,阎将军、裴大哥,我…”
“可以的,皇子阁下。您放心的去吧——”
“去吧皇子阁下,我们会替你严守机密。”阎若罗与裴沃皆答应道。
“好。”
阿瑟律遂转头看向王隶,“那么…走吧,王大哥。”
“嗯!”
话音刚落,二人便凝聚内力、‘嗡!’在房间中施展起了各自的传移之术,只见房间中、凭空显现出了一道金光及一个紫黑墨状漩涡,将二人分别‘接’走了。
“呼!”
阎若罗吹熄烛灯,房中登时漆黑一片。只听得连连数道磕碰拖撞的声音响起,两个持铁矛的士兵便被他与裴沃二人拖走、跳窗离开了客栈房间。
……
凉夜荒郊、遍天沙净。
王隶、阿瑟律二人从边缘的石楼客栈一次传移,直接出了纽德里城,而后便在这郊野上若风一般地飞速奔驰。二人所赶往的方向,便是那不远几里外、与都城隔野相望的、金佛国的皇城——皇宫庄园。
自小成长于此,阿瑟律自是十分熟路,带着王大哥抄上最近的路赶去。
一边奔跑间,阿瑟律也一边问起王隶事来。
“王大哥。”
“嗯?”
“这几日以来,我已经…委托过了阎将军与他们四位,也派出、雇佣了不少探子在全大陆南北搜索。”阿瑟律神情严重,“至今…仍未发现半点师父的踪迹。”
“他?…”
小律这一提起,王隶才想起来自己来金佛的主要目的,还是寻找爷爷王伊宁。
不过眼下,为小律他‘阿氏正统’一家铲除掉归明这盘踞在龙椅上的摄政王,以及调查出小律母亲、当年金佛王后的死因根源,或让他更为在意、更是好奇了。
“既然找不到,那这事咱们便先放一边吧。”
王隶咧嘴一笑,“小律你的国家情势如此严重,你还瞒了我这么久。如今我来都来了,这不帮上一把,我可看不过去呀。”
“帮?——”
阿瑟律不解,“父王卧病不起,而我仍然年少、缺乏治国必要的资历与谋略,又…谈何作‘帮’呢?”
王隶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回去、咧嘴笑起。
兴许这个问题他是答不上来、亦或者,根本没必要答了。
……
皇宫庄园中。
正因此处是皇室家族居住地,为防平民百姓随意进入,便修筑有了数丈高的厚重大墙。隔在墙外,能看见整个庄园中,完全不乏大大小小、高耸林立着的各个宫殿庙堂等。
即便是夜晚,那月光打在大理石的殿陛上,也洁亮至极。
虽有高墙,可在掌握‘传移之术’的王隶和阿瑟律二个少年面前,便是如同不存在的一般。只消轻轻念咒运力,再高的墙,二人也‘翻越’得过去。进了庄园后,阿瑟律便依着早年在此生活的记忆,带着王大哥在庄园内游走。
整个庄园,也不愧是皇族的居住地,宽大无比。
在作为龙府楼的大将军、子龙王朝的钦定丞相,而居住在龙府皇宫、原称作龙府楼与黑翳皇宫的那一座宫殿群中的时光里,王隶是早已上上下下将其逛遍。那龙府皇宫可以说是地基宽大、殿陛豪奢,威武堂皇、富丽壮阔无比了。
这金佛国的皇宫庄园虽不算太大,然与之相比,却是以换了一种风格、给了人以另一种国主威仪而施行天下的存在。这里的楼堂宫殿,可不再如同子龙大陆上的一般密闭了。
亭台楼榭之上,殿壁柱梯之间,再无‘门窗’之分、而是一皆敞开。
大理石的洁白在幽静月色的映照下,遍洒在这整个庄园中的每一寸角落。
穿梭在庄园中,王隶在阿瑟律带领下找寻着国主阿拜贡的寝宫。
然一边找着路,皇子阿瑟律却也在一边重回故地、逛着这座自己从小长大的庄园之间,是无限感慨、思虑万千。
可一边感伤,二人一边还得轻手轻脚、遁在阴暗地里,躲避着左手端一杯烛台、右手持一杆铁矛的守夜士兵们的巡逻。即便有崩山摧谷的武功实力,二个少年此刻为了尽量隐蔽行动、不将事情闹大,也只能躲着士兵们而走。
一路穿梭着,二人很快来到了摄政王寝宫边。
“绕过归明舅舅的楼殿,隔在那花园的另一边该就是我父王休养时常住的神殿了,王大哥。”
蹲伏在草丛中、阿瑟律给身边的王隶传音着道。
“好,那咱们传移过去吧!——”王隶传音回道。
“万万不可!”
“为何?”
“归明舅舅…以前仍在宫里时,我便知他武功高强。如今三年不见,早已不知到何许境界了。若是在他寝宫周边便运起内力、只怕会被他所察觉…所以,我们还得靠手脚,轻轻地绕过去才是。”
“好主意,那么走吧。”
然二人挪动着身子、迅速起身离开了草丛,蹑手蹑脚绕过了摄政王寝宫,迈步去向国主阿拜贡休养的神殿而去。
……
神殿当中。
殿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与殿内大厅四角隐隐焚燃着的香炉,为这一整座神殿以及中央主大厅,提供了隐约的光明。
在从六名守夜士兵的视野间神出鬼没地穿过、又登上了大厅上一连九级高的台阶后,二个少年终于来到了神殿大厅的中央——那是一座直接从地板上开挖出、已充满了透明清澈的淡水的、一座数丈长宽深的‘圣池’。
而在圣池的周边有雪白的花朵围摆着,这些花与圣池的正中央,则悬浮着张大床。
大床上,一个留了圈碎胡子的中年男子盖着丝绸棉毡、头戴金珠王冠,一动不动地静躺着,十指相扣、面容安详。
圣池中这张大床不断摆荡着,但却仿佛有诡怪般、从未沉下去。
而在这时,二个少年已然来到了圣池边。
“父…父、父王!”
阿瑟律看着圣池中安详沉睡的父亲,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声色颤抖的他,当即捂住了嘴、不想让自己的脆弱哭出声来。
“这…便是国主阿拜贡?”王隶微皱眉头,疑问着,“小律你的…爹?”
而阿瑟律没有回答王大哥,只是看着父亲、不自主双膝跪了下来。
在这一刻,阿瑟律看到了他的父亲、仍顶戴这张虚假的金王冠,在这座空旷的大神殿上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这种折磨,这昏迷不醒的痛楚。
所有的一切都仍包揽在他那因武功高强便争来一手独大的舅舅归明手中,而真正的国主,却在这里。
每次想到这个,阿瑟律心中便有一万种要将归明舅舅撵下龙台、甚至斩杀掉的冲动,可理智总是让他反复冷静下来,而后沉着思考。
看着此时身边悲伤不已的小律,再看看圣池中昏迷不醒的国主阿拜贡,王隶心底也很不是滋味。
此时,王隶走上前去、蹲在了花圈旁的圣池边缘间。只见其伸手到圣池里去,以手指一边搅动‘圣水’、一边运动内力起来。登时,圣池中震起了圈圈涟漪、圣水在反复地荡传间,振动了国主的大床。
“王大哥?”阿瑟律抬头望去,“你…在做什么?”
“我王氏的《蛇功》中,对‘剧毒式’有充分的记载。在五毒堂里,我也修炼过《五毒邪功》。所以…小律,我想帮你看看,你父王得的是什么怪病。”王隶微笑道,“兴许…我能解,也说不定呢?”
而通过对圣水的控制,王隶将国主的大床渐渐移动到了圣池的边缘。
‘哗——’
就在大床即将撞上圣池边缘、发出声响之际,王隶一伸手便将其按住、扶稳住,固定了位置。可一旦更为靠近,阿瑟律能更近距离的看见父王,心中的悲伤与激动自是更加止不住了。
近距离看了一会儿父王,阿瑟律便再难忍悲伤、起身离开了圣池,走下台阶,一直躲到了丈余距离外,神殿大厅当中的一条立柱后边。
王隶则是掀开毡被,闭上眼,以内力感应、替昏迷的国主阿拜贡把起脉来。
……
过了一会儿,王隶便睁开了眼、咧嘴微笑,仿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嗯…”
只见登时,王隶缓缓解开面前国主阿拜贡大衣的扣子、露出其光秃白洁的胸口来,只是常年昏迷、少有进食,阿国主是已瘦骨如柴了。
随即,王隶挽起自己的袖管来、又当着空气稍稍搓了搓手,而后便在加以‘蛇眼’的辅助下、盯准了面前国主阿拜贡的心口与脉门,四指飞快刺出。
‘噗嗤!——’
王隶的四指在指甲的‘开路’帮助下,刺破了国主阿拜贡胸口的肉肤、深入其中。只见那裂口边,暗红色的鲜血滋滋汩流出来。而王隶闭着眼,指尖辅以邪功当中‘五毒爪’的功夫与自身‘蛇皮’的特能,登时,只见小裂口边的血液停止了外溢、而是反被吸流回了进去。
正如两年前在洛郡醪春酒肆上救治叶尹素师姐般,王隶此刻,正在以他对毒功的高深造诣与功夫水平,替国主阿拜贡吸出毒素,救治起了他来。
王隶双臂之间,皆感受到了国主体内被吸上来的毒素。
而国主本身,面色也趋近红润起来。
“台上的智彦小子,马上停手!否则的话,你的皇子阁下就要没命了!——”正在解毒还未到半时,一道响亮的叫喝便打破了深夜的宁静。这一熟悉的声音,王隶一回头,便瞧见了已经装束整齐的摄政王‘归明’。
而归明怀间,正死死勒着小律的脖子,并以一杆锋利的金色匕首、按压在小律的粗红动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