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游鳞谷后,王隶、阿瑟律二人一路向西。
知道他二人要出海,王乔炎当即安排了一艘水龙宫水军部的炮舰,却被王隶婉言谢绝了。
还是通过省吃俭用、用四个月的丞相俸禄换来了一艘足够渡海的双桅纵帆帆船,并与宫城码头的船商沟通过了后,二人大年初一来取船。
出海所需的准备,王隶皆与阿瑟律在这四个月里做的差不多了。
而在出海前最重要的事,也是王隶的提议——同整座大陆上认识自己的,牵挂自己的人们,都纷纷告别一番,而再离开。
王隶、阿瑟律二人腊月十二在京城出发前,已先与京城的皇上壬大人、京爷、老徐、老朱、老耿等事先打过了招呼,之后便向西,本要去剑林城的地牢找净能师弟的。
却奈那时的他蹲在墙角,完全不愿听王隶讲话,王隶便放弃了。
而后南下,经过了游鳞宗。
腊月十七的一大早,二人所骑的两匹白马便如渡水御风般,一日千里。中午就穿过了尔古河,并以一天时间横穿了‘无尽荒漠’。
腊月十八,二人已到达了封城。
……
自封城向北约数十里外,是一处干涸、荒凉的平原。地形平旷,百里不见寸草丛生,也荒无人烟。而就在开阔荒凉之中,却偶见一株近十丈高的巨大榕树,深深扎根、伫立在平原上的某处。
那株树是来往行人的‘烽火台’,引导人们方位。
但同时,那里也是封城第一门派雁月堡曾经一位元老的居住地——
梅祖庄园。
‘雁月梅祖’韩梅生前居住于此时,整座庄园只有简单的木栅栏。因为梅祖能感知到百里外靠近的气息,且她本人实力高强,无需防护。园中除大榕树外,便仅有几座孤零零的土木、石堡建立着,除了梅祖本人外,也就她的侍女住这。
可自去年五月梅祖寿终正寝后,这庄园废弃了不说,更还被前堡主韩煞下令扩建、迅速改成了一座高大豪奢的陵园。侍女们当然是回到雁月堡中,去服饰其他韩家人或是安排别的工作。
而自那以后,这陵园再也没有住人。只是最多每个月有人来打扫一番,清理灰尘、飞沙,甚至一些杂草而已。
木栅栏拆除,围墙改换成了精致、洁白的大理石,从原来木栅栏的位置建起、高半丈,围住整个已改成陵园的庄园。
园中大榕树仍在那,只是上边已挂了许多白色纸条,皆是缅怀梅祖的。
为了镇守陵园,雁月堡也分派了许多士兵来此。正门有两个,在园内时刻巡逻的有四个,而在墓室内时刻看守着棺椁的,有四个。
十名士兵昼夜轮流执勤,自去年起一直尽忠职守,至今没让陵园出过任何事。
……
时至今日,腊月十八中午。
季节虽然已是深冬,可在沙漠地带,几乎可以忽略‘冬’这个季节。最多是相比以往,稍微凉快了一些而已。
“壬丞相,阿将军,这里便是梅祖陵园了。”一名黄衣雁月堡弟子拱手道。
“嗯,麻烦你了。”
王隶从衽内取出了枚银元宝,抛给对方,只见那弟子伸手‘啪!’接住银元后,便一抽缰绳,“驾!”骑着他的马调转方向、往南北一路奔回去。王隶与阿瑟律相望一眼,自是瞧见了大榕树和那‘梅祖陵园’四个大字。于是也骑着马,朝陵园飞快奔去。
“这里是墓园重地!请下马步行!——”陵园门前、两名士兵远远便伸手制止,那二人也放慢马蹄,最后在门口下了马、准备牵着缰绳走进墓园去。
“您是…壬丞相?还有阿将军…”
“您二位来这儿做什么?”两名士兵见了王隶、阿瑟律,皆讶异着态度恭敬拱手道,“小的适才眼花,还望将军和丞相原谅。”
“哈哈…没事。”阿瑟律笑答。
“我们来这,自然是来祭拜‘雁月梅祖’的。不过既然墓园重地必须下马步行,那么…就拜托你们二人,帮我俩看着了。”王隶微笑着将缰绳递给士兵,阿瑟律也照做,“我们也不想惊扰梅祖。”
“好,没问题!”
“好的,将军、丞相。”两名士兵答应着接过缰绳,将王隶和阿瑟律的两匹白马牵走,带到一旁墓园专门设置的马厩中去。这时,王隶却瞥见马厩中除几匹戴着马鞍套、披着‘雁月堡’外衣的马外,竟还有一匹金鬃褐瞳的高头白马,比他与小律的都高上一截,价格应该不菲。
不过…那马是谁的呢?
“走吧,小律。”
“嗯。”
遂是,王隶也懒得关心,直接领着阿瑟律,一道走进了梅祖陵园中。
……
在由大理石铸作、高一丈的梅祖墓碑前,王隶、阿瑟律二人进行了各个形式的吊唁,包括上香、敬酒、除杂等等。期间,二人皆未开口讲过一个字,连互相间的交流也没有。
直到花去了约一刻钟时间,二人才终于祭拜完。遂是又在王隶的领头下,二人一道走进了那座高大的宫殿中。
正厅挂着一张巨大的梅祖画像,二人又分别上了三炷香后,才从画像正前方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走入深幽寂静的通道内。
‘窸窸窣窣——’地道中传来紧急、迅速的盔甲摩擦声,随后在道口,便见几个士兵拦了上来。
而士兵们还未及开口,便在见了王隶、阿瑟律后,严肃的表情顿转讶异,“呃…参见壬丞相,阿将军!”“小的眼花失礼了!”
二人一瞥便见,这是条通往地下墓室的通道,而守墓室的士兵,则共有三个。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和梅祖…单独说会儿话。”
“是。”
“是。”三个士兵应罢,便在阿瑟律目光的注视下从楼梯离开墓室,纷纷去到大厅上去。而王隶、阿瑟律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约走了数十步后,终于从一间狭窄的双开石门前,进入了这间小房间。
房间内空间不大,一览无余。房内四个角落摆了四只小石狮,咧开的大口与双眼中燃着淡紫色的火焰,那是书上写过的‘长明灯’。
三座半的墙壁上,各处皆有挖开的空间,摆放好了各式各样石像。共十二座,分别十二生肖。
而正背面的‘蛇’雕像对下来的,便是头朝北足朝南、摆放正准的一座一丈长的大理石棺椁。棺盖厚实且不透明,而且关紧了,也没让人瞧见棺材的东西。
不过既然位置如此中央,又有如此精致的装修、布置,又存放有梅祖的棺椁。看来,这便是梅祖的墓室了。
“小律,可以帮我关一下门吗?”
“没问题,王大哥。”
‘轰!——’随着一声轻推,二人身后的石门被沉重地关闭起来。登时,墓室里的活人只剩下了王隶、阿瑟律两个。
“梅祖啊,我…”
王隶仰头闭眼,似乎回忆着些什么。
那是去年四月,刚成为金蟒卫不久即接受了的一次大任务——在剑林宗、游鳞宗的‘洛郡谈判’中,保护游鳞宗的人。可那天事情是随着冲突越闹越大,直到壬子龙现身,伏羲尊上现身的程度…最后自是惹来了梅祖,且也是那天,伏羲尊上一人同梅祖、欧阳梦慧、夏侯一专交战,杀了后二者,但在梅祖逼迫下,还是摘下了那具金面。
且也是在那天,他王隶被梅祖‘抓了去’。
不过奇怪的是,没有严刑逼供和拷打,有的却是梅祖耐心的回答王隶许多问题,以及‘垦埃心法’的传授。最后,安全地放王隶离开。
那几天,他王隶便待在这里。
而如今,不仅梅祖去世了,连她的庄园也被整个拆除,并改建成了一座更大的陵园。虽然比以前入眼得多,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让王隶再不想久留。
“隶儿?——”
正在王隶闭眼冥思、回忆之际,一句人声响起。
房中本无其他人,这一声着实是把王隶、阿瑟律登时都吓了一跳,转眼一望,才发现角落那不知何时来了的一个八尺高的长发男子身影。闭眼微笑、一身蓝氅,乍一看还以为是皇上‘壬子龙’,不过却是形似神离。
而一想到和壬子龙长得像的、还叫他‘隶儿’的人,王隶心中只有一个名字。
三叔‘王乔渊’,即‘抚常真人’。
“哈哈…三叔,你何时来的?这身手,亏我和小律都没发现你呢。”
王隶咧嘴一笑,顿时驱散了心底所有紧张。阿瑟律见到是自己人,也放下了警惕了离来。
“这话该我问你吧,小律。”
抚常真人微笑着,两手背在身后。一边围着梅祖的棺椁,一边在房内踱着步子,“我记得你与梅祖没见过多少面,甚至严格来说…仅有一面。你为何想到…要来‘祭拜’她?而且,还是你准备离开时的‘告别’,才来找她。”
“这…没什么吧?”王隶笑道,“因为有梅祖解答,我才知道了我王家的许多事,也是她教了我‘炙炎心法’。”
“嗯…偶然遇见,不如坐着聊吧。”
抚常真人微笑着,取出怀中朽木拂尘,在房内一个空地上随意挥舞了两下,便听得‘嗡!’声伴随白光亮起,顿时,三张石凳、一张石桌凭空变了出来。抚常真人主动走到石凳上,微笑着坐下。
随后,又抬头望向王隶、阿瑟律二人,笑道,“坐吧。”
“好。”
“嗯。”
王隶、阿瑟律二人应罢,便也走到了石桌边坐下。
……
三人坐着聊了些这段时日的经历,约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长明灯依旧滋滋地燃着,室内亮堂无比。
“这么说…隶儿。你出海的主要目的是到访金佛国游历,增长见识,提升武功。并在途中经过灵山岛时,去找灵山真人。”抚常真人摇摇纸扇笑道,“而后次要目的,便是顺便寻找爷爷的下落?”
“可以…这么理解吧。”王隶笑着点头。
“唔…以我对‘灵山’那老家伙的了解来看,你见了他,是肯定要被他拉去交手一番的,是强制的那种。不过金佛国呢…我却是没有去过,没法给你指导和建议。”抚常真人笑道,“怎么,你们何时出发?”
“十三日后,大年初一。”阿瑟律答道。
“哦…好。”
抚常真人遂微笑点头道,“隶儿,你可得想个办法。毕竟那家伙的脾气,可是比壬子龙还爆。你实在想去灵山岛找他的话,可就得做好与他交手的准备了。毕竟…说实话,那家伙还算强的。”抚常抚颔,若有所思。
“哈哈哈…这样的对手,我可求之不得!——”
王隶兴奋大笑道,“至于三叔所说‘算强的’,是有多强?与三叔比如何?”
“这不好说,毕竟我与他二人还从未全力交手过。不过…都占山自立的人,肯定是不简单的。”抚常连连摇头,“也肯定,不是大陆上就赫连英、秦泗这些家伙能比的,你是最好小心为妙。”
“可以,可以。”王隶咧嘴兴奋,“我正需要不断的战斗,来提升自己!”
阿瑟律在一旁听着,目露轻笑。
“三叔。”
“嗯?”
“你…来这祭拜梅祖的原因又为何呢?”王隶凝眉,不由也疑问起来,“难道,只因梅祖生前是你师父么?”
“是师父…这还不够吗?”抚常真人讶异,“我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师父。”
“呃…好吧。”王隶轻叹摇头,“也对,是够了。”
“不过…隶儿,这却是让你猜到了。其实我与梅祖的关系,并非师徒那般简单,甚至我和壬子龙的关系也不止是师兄弟而已。”抚常真人笑着从石凳上站起来,咧嘴微笑着,望向王隶、阿瑟律二人道,“只不过真相…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们。等你们实力够强了,时机、阅历等都够了,自然会让你们知道。”
“哈哈哈…”
王隶大笑,“三叔,我这都成什么样了,还跟我用这一招?”
“当然了!哈哈……不过隶儿,自满是不对的。你与小律现在虽在大陆顶尖,可若要你二人同壬子龙,同乔炎兄,甚至是同我交手,你们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好好修行吧!”抚常真人拍拍王隶肩膀,“等你真正同我们站到了一个台阶上,有许多事你会明白,也会看开的。三叔走了——”
“好吧…三叔,好走。”王隶招手笑答。
“乔渊前辈慢走。”
“哈哈哈…”哗地一声,大笑着的抚常真人‘嗡!’地一声携着石桌、石凳,一道在梅祖墓室中诡异地凭空消失,一点儿痕迹也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