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二。
自京爷离开望剑门后、门内一直由京爷的大弟子暂为管理,但王隶是京爷的贵客、实力也高强,门内没哪位弟子敢随便惹他。住在望剑门的第三日早晨,王隶照理去食肆拿了碗粥,去送给司徒太爷。
地下室内。
“嗬!哈!嘿!哈!呼!哈!——”
司徒太爷停手收势、依然是一口便饮光了那碗粥,而后便坐着休息了会儿。见王隶未起身离开,司徒虎开口道:“小子,你待在这儿做什么?”
“小弟斗胆,想向司徒太爷请教些武功。我蒙受许多亲戚长辈们的帮助,他们期望我在武林大会上夺冠,我自是不能辜负他们。”王隶忙起身作揖,“还请司徒太爷……”
“你们王家不是使‘槊’的么?这种奇门、适于马战而又冷门的重兵器,这天下可很少有人能教你,我就不会。”司徒虎摇摇头,“我或能教你的,只有拳法。”
“无妨,小弟对拳法也略有染指。我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后来也学过几种拳法、我自己也摸索着自创了些。”王隶道。
“拳法你都会些什么?”司徒虎问。
“我学过‘白鹤拳’,游鳞宗的‘观海拳’。这二种拳法再与我从小所学的少林拳术相结,优劣互补,便是我自创过的‘三合拳’。我不太擅取名,这拳法的名字也是简单明了。”王隶微笑,“除此外,我也会将所学枪法、棍法等转为拳术,我对于拳法与对枪法是一样的了解。”
“是嘛?可以呀,小伙子。”司徒太爷当即后退摆出姿势,咧嘴笑道,“来跟我试试吧!看看你这‘三合拳术’如何……不过这名字还真是难听。”
“好。”王隶点头罢,遂也后退。
司徒虎、王隶一老一小站隔数丈,在狭小地下室内,借着微弱的灯烛,各自皆凝聚了浑身内力、准备上前比试。
“你想来吧,小子。”司徒虎道。
“那我便上了,司徒太爷,嗬啊——”王隶叫罢冲上前去,两手‘嗡’地泛起金光、赤火,每舞动一道都‘哄哄’烧动空气,仿佛整座房子都在震!“哇——还真不赖嘛,小子!”司徒虎也使出一道速度飞快的拳法,一招招抵挡着王隶进攻。‘砰砰砰——’两人相差近九十岁,却在武功上、几乎势均力敌。
司徒太爷的速度,王隶能完全跟上、甚至快他一些。
可王隶的拳法,结合三种拳法各自的速度、威势与实力,每一发都能打出极强的力量,而司徒太爷的每一道反击、王隶也能反应并接下。直到司徒太爷用上腿,王隶如蛇般灵敏的身法也应付自如,甚至动用‘软骨奇绝’,打出许多从不可能方向袭来的拳脚,足足累坏了司徒太爷。
一老一少打了一个时辰多,才完全停下来。王隶自己年少体壮也罢,不料那已年过一百的司徒太爷,也有这个体力能连战一个时辰!如今二人坐在地下室的两角,各自喘气休息,满身大汗。由于王隶刚才每一拳每一腿都使出了全力,所以一个时辰也足以让他疲累至此。
“呼…呼…呼……”王隶大喘粗气。
“可以嘛小子…你这拳法,比老朽我练的有用多了!你这叫啥……什么‘三合拳术’,是嘛?——”司徒太爷满脸通红笑问。
“正是,太爷。”王隶拱手。
“不错,当真不错!看来我这老东西,是没什么能教你的啦,哈哈……”司徒太爷靠在墙壁,释怀大笑。而王隶却是摇头轻笑,依然谦虚。
休息足够后,司徒太爷站了起来。
“司徒太爷练功时日,至少有有八九十年。若说武功竟难比我这练武不足十年的小娃儿的话,小弟我是不相信的。”王隶遂也站起作揖道。
“哈哈哈…你这小鬼头倒是机灵。”
司徒太爷抚抚长胡子道,“不过……你太爷我,为什么要教你呢?”
“这…”王隶无言。
“说实话,京儿的武功比我强多了。你来叨扰我,不如去找他。”司徒虎摇摇头便转身走了,“他有事出去你就自己来呗!练武这东西,哪能老让别人教呢。”
“好吧,让太爷烦扰了。小弟这就离开。”王隶再作揖罢,转身要走。
司徒虎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练武来。
……
离开破庙,王隶在望剑门内随意找了几个师兄师弟一起切磋。他执长棍,其余人执剑,却是一番‘交流’下来,王隶未逢敌手。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和内劲般,和同司徒太爷交手相比,这群师兄师弟们还是差远了。
一个时辰后,王隶也回到自己屋内,开始自己练习。
“前段时日离开雁月堡时,梅祖为我点开了我的‘土之灵榷’,相比如今我可以试试冥想,来增进‘垦埃心法’修为了。”盘坐床上、王隶冥想道。这一冥想他便感知出来,如今体内的‘炙炎心法’已贯通完全,有一整条经脉几似焚烧着火焰般、炙热不息。而五条‘五行经脉’据在四周,唯有‘水’与‘土’稍有了些进展,而‘金’、‘木’则空空若也。
“看来若要在一年后的武林大会夺冠,我还差得远呢。”王隶思虑道,遂开始清除心中杂念,一点一点感应着周围。
时间飞快地流逝过去。
……
七日后,六月初九。
远在京西万里之遥的封城中,原本土黄色的屋堡、城墙如今统一披遮百布,满城雪白。数十条街巷中的百姓们全部回到家去,取而代之的是整齐一致、穿白帽披白甲的、成千上万雁月堡士兵们。士兵各个举白色‘韩’字长旗,步调一致,数万双铁靴踩在土地上,万人空巷、声震全城。满天洒下白话和黄纸,无人出声,气氛极为沉重和凝固。
雁月堡队伍从封城四道门分别向中央的广场进发,到达广场后再集中往东出走,离开封城走进沙漠、再一路向东。终于一个时辰过去,士兵们来到了目的地——梅祖庄园。
梅祖庄园门前门口缠着白藤,军队最前方的一位背负两杆金锤的小胡子青年转身,望向士兵们高声呼喝着口令,声响传遍全军。随后,其领着军队踏入庄园内,而庄园内一早便聚集满了几十人,多半是老者,且各个面色沉重、也不言语。
小胡子青年来到这群老人面前,恭敬鞠了一躬、而后开口道:“实在抱歉,小弟让各位久等了。”原来他便是雁月堡堡主‘黄沙金星锤’韩煞。
而老人们都各自摇摇头、示意不在意后,小胡子青年便转头回去、望向大军继续下口令,而士兵们也各自排列站定,随后——队伍中走出十人一组来,一边五个抬着一座丈长的水晶棺材,棺周缠满了白色的花儿。而棺中闭目沉睡着的一位老太,便是‘雁月梅祖’韩梅了。
原来,此地是韩梅的葬礼。
韩煞从十人手中接过金棺、独自用肩扛起,步履稳当地走到了庄园中为了葬礼而临时搭建的一座高台上,‘轰’将金棺放下。而后望向底下千万士兵和数十位来吊唁的老人们,沉寂片刻,便开口道:
“在我很小时候,姑姑便因家族人的歧视,被逐出了雁月堡。我十一岁那年,我亲自在京城找到她、将她接了回来。自此后,姑姑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整座雁月堡…唯一长脸面的人!她的实力跻身《贯日榜》前二十名内,在上个月更达到第四名!这是当年那些赶她走的人们,没一个能办到的!——”韩煞情绪激动。
“姑姑回来雁月堡后,我总来这儿找她玩。她会陪我练武,陪我玩耍……我不开心时,她能听我讲话。而不像我父亲和其它长辈们那般…但她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今年她已七十高寿了。温柔贤惠如姑姑般,世上已再无第二人——”韩煞说着便挤下了热泪,声色颤抖,神情悲伤。不久后便被侍女上台扶了下去,随后便有雁月堡其余人上台,为韩梅哀悼。
大约十多人讲话完后,韩煞便从休息处出现,亲自领着百人队伍走出庄园、来到庄园东半里处的戈壁滩漠处,耗费一个时辰,将装着姑姑韩梅的水晶棺材亲自抬进了石坑内,十二尺地下,韩煞又亲自填土、将姑姑深深地埋了进去。
之后,庄园开始进行清扫、侍女们将梅祖的遗物一件件拿出,有些让韩堡主拿了走,有些交给了一些她生前好友等等。大约一两个时辰后,士兵们解散回城、吊唁的几十上百人们,也都各自纷纷离去了。
这时,韩煞又回到庄园内、飞到那柱大树上坐下,就这么痴痴坐着、看着梅祖生前的寝屋看了许久。
……
当日早夜,戊时三刻。
梅祖寝屋被打扫的一干二净,而梅祖生前所雇的侍女、也一个个或是释职还乡,或是调到雁月堡中去工作了。整座庄园,几乎什么也没剩下。
一身白衣的韩煞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望着北面墙上的梅祖画像,又是痴痴地望了许久、不为所动。
忽地,厅内气息轰轰滚动,韩煞当即戒备起来。
‘哗哗哗——’片刻间,厅内凭空出现了两朵青莲、一道黑色漩涡,青莲和黑色漩涡飞快旋转着、发出白光,‘嗡——’声中幻化作了三道人影——三个人皆是及肩长发、身高八尺,其中是两个老头子、一个俊美青年,两个背负长剑、一个丈八长槊。三人出现此地后,在厅中拉来三张凳子,迅速坐在了韩煞面前。
韩煞打量过遍三位来客后,遂也放松了警惕微笑道:“龙府卫总管‘吞天灭地’壬子龙,望剑门门主‘猛虎望剑’司徒京,还有一位脸刻蛇纹的大叔!嗯……三位今日莅临我雁月堡,有何要事?”
“雁月堡?我记得此处是梅祖庄园啊,雁月堡不是在几十里外嘛。”司徒京抚着胡子笑道。
壬子龙、王伊宁相视一笑,不作言语。
“这位京叔我知道,我是不知壬大人和这位不知名姓的大叔,原来也认识我姑姑,或说……也是我姑姑的生前好友?”韩煞笑道。
“小子,我姓王,你叫我王叔就行。”王伊宁道。
“好,王叔。”韩煞拱手笑道。
“韩堡主,你姑姑三日前过世。在她弥留之际、我们几位相继都来探访过了,该念的旧也念过罢。今日…我们三位是来找你的。”壬子龙笑道。
“找我?”韩煞皱眉。
“不错,子龙有些事要交代你。”司徒京抚须笑道。
“那么敢问…壬总管,壬大人有何要事交代小弟?”韩煞忙恭敬转向壬子龙,起身作了个揖、态度谦卑。
“你知道最近的事吧?”壬子龙微笑。
“知道。壬大人前往海州平叛,如今东域海州已经宁静。”韩煞拱手道。
“还有两个月前洛郡的事。剑林宗、游鳞宗交战,如今两派元气大伤,皆已宣布退出江湖、封派休山,也不再收弟子、不再执江州政事。”壬子龙微笑道,“这群家伙们都挺识相的,韩堡主,你是否也该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韩煞慌张起来。
“八年前……我没过早起势,是因为我还不够强,这大陆上能阻挡我的人还不少。于是我只建立了个龙府卫,而后出去修炼了。如今我回来了,昔日未能完成的愿望,我一定要完成。”壬子龙笑道,“有薛宫齐身染重病、赫连英断臂、召月和万佛宗福永年迈体衰、西门天宇闭关和你姑姑韩梅过世,再加我杀了黑翳武、段一林、隼阳门老门主秦瑝等等……如今,已是时候了。”
韩煞听着壬子龙一一数出什么,不由心底震惊。
莫非这壬子龙…真有吞并大陆的野心?!
“韩煞…我壬子龙今日在这告诉你,当着京叔和王叔的面。”壬子龙道罢,坐在一旁观看的司徒京、王伊宁二人皆笑了。
“啊?…”韩煞不知所措。
‘嗡——’光影闪过,六尺玉柄青莲剑剑尖已对准了韩煞的咽喉,只见壬子龙面露和蔼的微笑,语气平和道:“借韩梅过世一由,你须昭告天下…宣布雁月堡自此起封派休山、退出江湖!并且这一年来无论大陆发生了什么,你…也不可干涉!参加武林大会还是做什么随便你,但你若有干扰我壬子龙行事的话…”
“我保证,让你下去陪你姑姑!——”
‘扑通——’壬子龙收剑、韩煞当即跪下,俯首低声道:“我、我明白了,壬大人请大发慈悲,千万放过我、放过我的雁月堡,不要…”
壬子龙、司徒京、王伊宁三人相视一笑,随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