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月初三。
剑林宗中,自赫连英决定出兵那天,就已乱成一片了。
首战败北不说,光是百万大军侵入游鳞谷、被游鳞宗几万士兵回防,便全数赶走了,有一条山道,更是五个人便赶走了几千上万人…而后更有宗主失踪,二位少宗主兵败被杀等事发生。
这些事,很快便传遍剑林宗了。
而剑林宗总舵自上个月赫连英离开后,便一直由秦翼负责。自昨晚到过敌营后,秦翼便紧急下令,连夜布防,很快将宗中弟子们的家室们安置进最中心、安全的地带,又完成了一些基础的防御工事。高大的石土墙堆磊在宗派四周,严密的守护住剑林宗。
赫连英在出兵前,能托付的、秦翼皆已完全接受了。
现在,他有责任守护住这里。
赫连英兵败后,从南方归来了约一百七十万余名士兵,而再加宗中留存的。如今整个剑林宗的完全军备有约二百万数。
艳阳当空,早晨。
寅时四刻,秦翼在剑林宗兵营现身。
“传我命令,各部加紧分驻到四十个哨站中去,敌人有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来。守正门的话,给我选三千即可。分派完后,你便去守北门吧。”秦翼道。
“明白。”副官拱手答应,随即加紧下令。
没过多久,军营中便依次出来三千精兵,皆是装备最精良的骁骥。“走!”秦翼领上三千精兵后,便领兵离开军营、往南门方向赶去。
……
剑林宗南门,亦即大门处。
大门前为了起到更强的守城效果,更连夜多搭一重大门、筑起了座土瓮城来,三千剑林骁骥威武堂皇地分散站在瓮城三周,面向南方,手持大旗和重兵,各个神情坚毅紧张。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谨慎不已。
秦翼在大军最前方,骑一匹赤血马,两手佩戴一双包含了腕刃、爪、袖剑、拳刃等在内的精良白银护具。
奇怪的是,他与手下部将不同——并未穿任何兵甲,布衣上阵!
而南边是广袤无垠的大漠、戈壁,一望无际的土黄,百里不见生机。士兵们不知为何将军要在宗门干等,有的不耐烦,便问了起来。
“秦大人,我们真的要一直在这儿等?”身边副官问道。
“嗯。”秦翼点头,“我昨夜已勘探过敌营,今日,他们一定会来。要有耐心…我们,是可以守住剑林宗的。”
“好吧。”
副官不再作声,众军静静等待。秦翼也转了头回去,依然紧盯着远方的地平线,等待一个王隶出现。
而王隶大军这边连夜奔波,到这时,已奔走近百里了。
‘轰轰轰——’
‘轰轰轰——’
剑林宗正门往南二十里处,持白旗穿白甲、骑精骥的二十万龙府大军们,正浩浩汤汤地朝剑林宗赶去!领军的王隶手持木槊,眼神坚毅至极。
这一场战争,就算不为别的…也该说,为了救他娘来才是!
“娘…我来了。”
王隶手持缰绳、蹙眉凝重,紧紧盯着北边。
二十里外,剑林宗高高耸立的城堡群已能微微瞧见了。骑兵们许多难掩兴奋,甚至大呼大叫起来。若是普通战争还需谨慎,可对王隶来说——这完全无妨。因为他们要打的便是从正门进入,最为凶狠的践踏战,屠杀战!
“剑林宗…我看见了。”
王隶也兴奋叫着,“弟兄们,加紧——冲啊!!!”
“冲!”
“冲啊!”
这时,北二十里外。
“将军,那边…好像真有人来了。”
“报告将军,南边瞧见一队兵马接近。将军,请下令。”许多士兵也汇报道。
“好…好!”
秦翼眼神放光、唰地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来,直指天空,高声咆哮,“剑林宗的英才们,今天,是属于我们的光荣时刻,这场战争,便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荣耀!剑林英才们,随我——杀!!!”
“杀!”
“杀啊!”
剑林宗土城前的三千剑林骁骥也行动起来,抽动马蹄,奔向王隶军队而去。
大漠之上,卷起一片滚滚尘烟来。
一片片云朵却在这时,渐渐遮挡住太阳,又渐变得乌黑。似乎,已预视到这里即将流开的血海了。
……
‘呼!——’
夹杂着细小沙粒的狂风,从荒原上飞快席卷而过。
“吁!——”
“吁!——”
随着双方的飞快前进,大军间的距离也愈发拉近,片刻后,便在相距约半里的位置各自亮旗示意、停下了大军脚步。龙府一方浩浩汤汤排开来,后方一望无尽,有二十万众大军。而对面的剑林军,却显得‘渺小’多,仅三千余人。
照如此看,若是直接两兵相接,剑林军只怕不太可能赢,还得退回城中。
“驾!”
‘嗒嗒嗒——’
秦翼抽动缰绳,走出兵马堆、往战场中央赶去。在中间半里宽的空地中,走了约七十丈后、便勒马停了下来。“咳咳。”只听其清了清嗓子,便望向迎面的龙府骁骥,声音洪亮道:
“我是剑林宗总兵秦翼!请壬将军上来答话!——”
“驾!”
王隶应声也抽动缰绳、从兵马中走出,片刻后,来到秦翼对面与之相距近三丈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风继续吹,即便这时荒原上有二十余万人,却是除了‘窸窸窣窣——’兵甲摩擦声、马儿抬蹄呼噜等声外,再无任何音动。所有士兵皆万分沉默,没人敢轻易放声。而二十余万人的注意力,则全放在了中央——两军的总帅,王隶、秦翼二人身上。
“我是龙府卫副总管、将军壬康。”王隶应道。
“壬将军为何率兵大举进犯我剑林宗?”秦翼问道。
“我是奉壬子龙大人敕令,要铲除尔等反贼,维护大陆的和平与安宁。若是你们执意反抗,下场只会更惨。还是劝你们,尽早缴械投降为妙。”王隶有模有样答道,“与壬大人对立是什么下场,相信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
“呵呵!壬子龙相貌生得堂堂,心底竟是一嗜血禽兽!”秦翼嗤笑,怒骂起来,“他自有实力、高高在上,我自敬畏。可若要我任由他驱使,任他‘想除便除’,却是万万不行!——”
“照阁下的意思,那是没得谈了?”王隶也冷嗤一声。
“若你们愿意退兵,那自然是美事一桩。”秦翼嗤笑。
“好。”
王隶一抽缰绳、掉马回头,“那就开始吧。”
“也好。”
秦翼遂也转头,回身后兵马中去。要让三千人对付二十万?对他剑林精兵们来说根本不可能!于是没多久,便见秦翼领着兵马,前军改作后军、后军改作前军。
‘轰轰轰!——’
马蹄声震大地,剑林军迅速回撤、往剑林宗方向赶去了。
而王隶则刚回到军中,便下令追击。
‘轰轰轰!——’
二十万大军伴随一声令下后,便在洪亮、疯狂的喝喊声中,紧追在那撤回宗中的三千剑林军后边。由与壬子龙交手过的‘壬将军’带头冲锋,龙府骁骥或许会输在其它,但士气上,却绝无可能!
“冲啊!”
“杀啊!”
万军高呼,紧追其后。
……
仅仅片刻,三千剑林军便因马匹与人数的优势,先行赶回了剑林宗中,拉开身后二十万大军近二三里远的距离。随大军全回到城中后,剑林宗瓮城、主城的两重门都被紧紧关上,大横木死死拴住。
‘嗤啦!——’随着城楼上某个机关启动,城门前的土中升起了一排有近一丈高的辕刺!秦翼又现身城楼上,紧急部署、下令。
片刻后,城楼上‘哗哗哗——’又浮起一排守城士兵来,火炮、投石车、连弩、弓箭手等多兵种飞速集结完毕。
看来为了守城,秦翼是做足了准备!
“停下!”
在距城楼的约三里外,王隶一声令下,二十万大军又完全勒马停了下来。
目力极好的王隶已瞧见了火炮与投石车,顾及手下将士安全,王隶没再领兵前进。如此严密的防守,若仅是硬生生地攻入,怕是很难。
“怎么办,将军?”
“将军,怎么停下了?”各个部将、副官皆询问。
“他们有火炮和投石车,这样,我们强攻会十分艰难。”王隶道,“你们先在此等候,容我去看看情况…等我消息即可。”随即翻身下马,一步三丈,施展着极强的轻功与身法,朝剑林宗城楼飞快赶去。
“好。”
“明白。”
部将、副官们随即转身,向大军传达起命令来。
……
而前线,王隶只身一人步上前来,已将靠近城楼。王隶于是在挡住大门的辕刺面前放慢脚步、停了下来。这时,瓮城便在面前。而可以清晰地看见城楼上,弓箭手、火炮、投石车等皆已准备就绪,在秦翼的命令下,不得进攻。
“不知我如今的身子,能否硬接弓箭、巨石和炮弹…”
王隶也谨慎万分,在赶来时已激发内力,打开了‘吞象式’、‘魔蛇噬心法’等极大增强身体的武功。
城楼上的秦翼,也在等待着时机。
“请秦将军出来答话!——”王隶站在正门,抬头高呼。
“我就在这,有话快说!”秦翼喝应。
“若是有胆子同龙府楼作对,怎还灰溜溜地逃跑、筹备这般多的防御工事、像群缩头乌龟似的躲着,不敢出来呢?”王隶声音洪亮,“男子汉大丈夫!打仗,就该下来光明正大地打!躲在城里,像什么话?!——”
“你有胆就光明正大的过来!”秦翼大喝,“你这也就懂在下边嚷嚷的,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不敢’,啊?——”
“哈哈哈!”
“哈哈……”士兵们登时笑声雷动,嘲讽起王隶来。而只见这时,王隶在底下轻叹一声,闭眼摇了摇头,喃喃道,“好吧…机会实在给够你们了,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轰!——’
只见瞬间、王隶震开浑身内力,靠近他的辕刺都‘喀喀喀’现出裂纹来。王隶浑身,都在这时鼓荡起极强的力量来,即便隔在数丈之外、都感应的是一清二楚!——顿见,金、红、紫、白四色的光束、火焰等从王隶身上蹿出,围着王隶飞速地萦绕着、盘旋着。
“小心!预备!——”秦翼紧张,顿时下令。
弓箭手迅速将箭上弦,炮手、投石手们也都各自填充好了弹药,顿时,城楼上全部的防御工事都在瞄准了底下的王隶,紧张万分,就等一道命令了。秦翼也一边注意王隶,一边同时打开自己的力量来。
士兵们各皆屏息以待。
而这时,王隶已将完美结合自身全部武功的‘五行蟒神拳’力量,准备、打开得差不多了,这时轻易砸一拳出去,都有万钧之力。
四色光芒环绕王隶,连空气、风等,都围绕着他在旋转。
“五行——蟒神拳!”
遂听高喝一声,王隶右手攥拳指天,只见这时,‘呼呼呼——’浑身的光束都飞向那右拳中央、迅速汇聚进他那一枚小拳头中。这时,这一枚小拳凝聚了王隶的十成力量,那其中蕴藏的力道、炙热,使得光线都扭曲开去。
终于——那一拳将要砸下。
‘哗……’
……
‘轰!——’
“放!”
王隶迅速蹲身,将举天蓄力了许久的全力一拳飞速砸下地面,而几乎同时,便听在秦翼的一声命令后,紧接密麻‘嗖嗖嗖’声,弓箭、炮弹、巨石都如漫天雨幕般,集中朝着地下城门边的王隶射去。
‘轰轰轰——’
王隶一拳砸下后,传来的是几乎将整座城楼都摇晃起来的巨大震动…片刻平静了后,只隐约见到直接砸出个数丈宽的大坑。便伴随着漫天落下的箭矢、炮弹和石头一道,在坑中炸开出数丈高的黄沙来。
而后,弥漫开夹杂着砂砾的浓烟,包裹了十余丈宽广。
‘哗哗哗——’
烟尘掩盖,龙府大军和剑林守城军都看不清楚坑中王隶如何了。如今也没有他法,只得等烟尘散去。
而这时候,最紧张的莫过于秦翼。
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生出多深刻的决意,才能让他做出‘向智彦师兄放箭、开炮’这些事来。可是,智彦师兄早已不是智彦师兄。而他净能师弟,也已随着时光的推移,变为了今天的剑林守城军总帅。
等待烟尘散去的时间里,秦翼感伤了片刻。但很快,便主动遏止了自己的思念,将心思投入到战争中去。
随着这一拳,这一声‘放’,龙府楼、剑林宗间的战争,可谓是真正开始了。
而烟尘‘哗哗哗’散去了后。
一个七尺二高的少年,披着条焦黑破烂、脏兮不堪的裤衩,上身赤裸,头发完全烧卷,重槊碎成几块…而受雨幕般攻击的王隶,正站巨坑中央……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