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当中。
‘轰—轰—轰—’
想起了弟弟当年之事的壬子龙,乘着一道光剑飞下去,用青莲剑在两边的崖壁上疯狂的飞划着,似乎将他所有的怒意、愧悔和痛恨,都发泄在了那一道道锋利的剑气、与山壁的一道道裂缝与刮痕当中。、
“呃啊啊……”
登时,引发阵阵细小的滚石、将本便杂乱的遗尘荒谷,堆积得更乱了。
不会‘御剑飞行’的王隶此时正站崖边,想上去劝阻壬大人,却是有心无力——虽也有传移之术和稍稍拿得出手些的轻功,可在那自由得仿佛穿梭在祥云间的游龙般、随意翱翔的壬大人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况且披着光鲜亮丽的华衣、忍受了如此多年,壬大人…也是时候好好发泄了。
随即便坐回崖边,王隶静静看着、那空中乱舞的壬大人。
那一句句歇斯底里的嚎叫,一道道崩山摧谷的剑光,皆是如此真切、如此令人发指…这些远超大会上表现,远超他一次次公众面前所示实力的高强剑威,这些在隐忍多年的暴怒下、今天才终于发泄出来的…
或许,才是他‘真实’的实力吧。
一边在旁等待着,王隶一边则翻起了壬大人带来的其它东西——除了酒、茶,那锦丝玉帛外,还有几部凌乱的书籍。或许…是他准备用来向侄儿解释所用的,可如今,却是他自己情绪先崩溃了。
王隶遂拿起了那几部书籍,详细观察了番…果然,是一共完整三卷的《乔坤飞刀绝》,正是四叔当年的作品。
说起飞刀,当年,便是那原名‘韩佩’的唐大哥,将他对飞刀术的理解、在七个月里尽数传授给了自己。而唐大哥的飞刀术,却又是从被称作‘银飞佛手’的四叔手上传承而来的。
这是四叔的作品…或许,自己将能看懂一点吧。
于是,一边的壬子龙还在狂暴嚎叫着、御剑四处乱飞、剑气乱劈着,而王隶则盘膝坐在悬崖边上、仔细翻阅起了《乔坤飞刀绝》。
读着读着还一边起身来,借着崖壁、山石,用几盏杯子来试练这飞刀绝技。
宁静的夜,便如此又喧闹、又安静地一点一滴过去了…
……
而随着晖光逐渐明亮,远东天边的云层中、那太阳一点点的升起…这叔侄俩在崖边的这一宿,便很快结束了。
这时已是第二天,即正月十三。
早上,被阳光遍照了的整座峡谷、已是十分明亮。前半夜里,将峡谷弄得坑洼遍地的壬子龙、则是早便耗光了力气。还没发泄小半个时辰,便累得乘剑先飞回了崖地边,而后,直接倒在地上睡着了。
一旁的王隶则是清醒得很,一边读着秘籍练习飞刀术、一边也照看着睡着的壬大人,也听着他那隐忍十余年后、终于放纵了一次的鼾声。
此刻是卯时许,峡谷的炎热是逐渐回来了。
“壬大人,壬大人!壬总管!”
“三叔!乔渊叔!陛下!”
“抚—常—真—人!该起床啦!”王隶在旁一次叫遍了对壬子龙的所有称呼。
“嗯?!啊,呃…”
从睡梦中被王隶叫醒后,壬子龙也当即坐起了身来,第一眼便是先看看青莲剑在不在。揉了揉那正困顿、惺忪的睡眼后,也半清醒半昏厥地望向王隶问道,“小隶…发生什么了?”
“你昨晚飞下峡谷里去发泄,结果没多久…自己太累就先上来睡了。现在一夜过去,已经是白天了。”王隶无奈笑道,“我们该回去了吧?”
“哦,好,该回去了…”
壬子龙遂摇了摇头、也撑着青莲剑迅速从地上起身,而后收拾起东西来。一边,王隶则是又开口问了句,“呃…壬大人,啊,三叔…”
“嗯?”壬子龙转头。
“你一个人用这么多身份,现在又告诉我是我三叔,那我以后…”王隶不由挠着后脑勺、尴尬问说,“…到底该叫你什么呢?”
“呵呵,还是叫壬大人吧。”壬子龙微笑道,“我…曾经如此痛恨王伊宁,但毕竟我还是王家子弟,总也不至于迁怒到你身上…而且,叫‘壬子龙’的时候,就是我最自由的时候,我,也最喜欢‘壬子龙’这个名字。所以,呵呵…”
“哈哈,了解。”王隶点头一应。
随即便见,‘壬大人’壬子龙从地上拾起了昨夜扔下的几根金针,捋起乌黑浓密的长发来、将金针一根接一根地,按顺序插回了昨夜拔下的位置。不久,便又听得‘喀喀喀’声响,壬大人面部肌肉、筋骨、五官皆挪动着…
不久,便变回了‘壬子龙’的长相。
“这招可是真的神奇,壬大人,这叫什么呀?——”王隶登时是好奇问了起来,“疼吗?我也能用吗?”
“这便是‘易容术’,按准在风府、风池等穴位插上金针,便可适当改变自己的容貌。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痒。不过…我不建议你用。”
壬子龙摇摇头笑道,“我因为是练成了‘天蛟还心’,又以年近不惑了,所以才可使用得如此轻松。但你并不适合,而且…你也没有使用的必要呀?是吧。”
“呵呵,也是。”
随即,王隶便也不再过问了。而不过多久,壬子龙便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只有这被他摧毁得更加面目全非的峡谷,他是没办法复原。剩下的,便都带上了。而王隶的传移之术走不得这么远,于是壬子龙又走到一旁、运功施法,将‘青莲传移阵’给直接准备好了。
遂是,叔侄二人先后走进了传移阵中、从这遗尘荒谷离开、返回了。
……
与此同时,四十里外,皇宫庄园中。
金佛王国的平时,从不会有什么大小事件。所以早起后的国主阿拜贡,也多半便是洗了个澡,吃早餐过后,便先到大殿上边走走。过后或许会去‘王的书库’、白石塔林园等地转转,读读经籍。或是练武场走一遭,探望下跟父亲一样勤奋的皇子阿瑟律等。
可以说他的国主生涯,还是十分清宁、和谐…甚至是‘无聊’的。
这天早晨,正在书库里便感知到大殿前的动荡气息的他、放下书本便直接施术,一阵金光传移了过去。果然便见到了归来的师弟壬子龙,还有那‘伊宁前辈’的孙子王隶,两人在一夜里、应已好好化解了昨天的尴尬了。
“哟,你俩回来了。”
阿拜贡笑着迎上前去,同已回到大殿前的壬子龙、王隶二人热情打起招呼来。壬子龙笑着回敬了师兄一个拥抱,而王隶则是东张西望、照例先找起小律来。得知在练武场后,便不多问了。
“那个…师兄,我们准备回去了。”
还未请上殿,壬子龙便在大殿门口看向阿拜贡、先说出了这事,“作为皇帝,我不能离宫太久。而那秦家小子,也需要有人押送回去。该说的事,我跟师兄、还有大家都已说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得回去了。”
“是的,国主。”
王隶笑道,“这事赶早不赶晚,小律武功高强…或许,也可跟我们一起回去。”
“跟着你们?不行,不行。”阿拜贡却是严词拒绝。
“师兄?”
“阿国主?——”壬子龙、王隶二人皆惊讶不已。
“怎么,你俩也不用这个表情嘛…都说是去找‘伊宁前辈’摊牌的,那么危险,还怎可能让小律与你们同去…况且在这边有我,有我师父汝罗圣祖保护,可比跟着你们是真的安全多了。”阿拜贡却是摇摇头,完全不同意,“若是赶早走…就趁现在,赶紧去跟他告别吧。要不要我送你们?”
“这…”
王隶是哑口无言…阿国主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明白了,师兄。”壬子龙点头应罢,便转头看向王隶着道,“不必担心,小隶。小律这次去也是十分危险的,况且我们王家的事…万不必将他们金佛国的阿氏王族牵扯进去。”
“我们王家人…自己解决我们王家的事。”壬子龙神色凝重,看向王隶说道。
而这么一说,王隶也理解了。
“嗯…我懂了,壬大人。那我…自己去同他告别了。”王隶神色黯淡地点了点头,遂走开到一边、独自运功施法…
‘嗡!’
伴随声响,紫黑色的墨状漩涡凭空缓缓出现。
一旁的阿拜贡察言观色,自是也读懂了这少年五官间的失落,而也完全理解。
金佛大陆与那子龙大陆相隔近万里远,乘船少说两三个月。而如此一分离,凶吉未卜的那边、更是不知此生何时再相见了。他们结伴游遍了几乎整座子龙大陆…也一道拜入灵山岛、一道乘船万里前来金佛国的旅途,这一份友谊活生拆散,也是十分残忍的。
可顾虑儿子的安全,阿拜贡也是不得不这么选。
“去吧。”
“去吧,我在这等你。”阿拜贡、壬子龙二人皆向王隶挥手嘱咐起来,而轻轻点了点头、也分别向二人告别了过后,王隶便一抬脚、踏进了自己的传移阵中。随即,便随着飞速旋转、而与漩涡一道消失了。
阿拜贡、壬子龙二人则上了大殿去,好好聊些他们师兄弟间的事。
……
不远外的皇宫另一处,练武场当中。
“嗬!哈!嘿!哈!呼!哈!”
伴随阵阵仍未成熟、却也褪去了许分稚嫩的喝叫声中,只见那个穿着薄布裤、赤膊上身,金色短发、肌肉健壮,胸前有复杂黑色纹身、七尺二寸高的少年。正一拳一脚地、在空旷的场地上,摆练着什么拳术。
‘嗖嗖嗖——’
英武身姿间,那每一招、每一式是皆力道十足,有破风的声势。
普通的木人桩、还是金人桩,早已不够他阿瑟律练了。而面对空旷的场地,能将自己沉重的力量收敛下来,学会如何‘关门’,则是在阿拜贡的教导下、要求他所需练会的。
这时不久,一旁‘嗡!’凭空现出了个紫黑漩涡,王隶从中快步走出。
“王大哥。”
阿瑟律见状欣喜,当即停手收势、朝传移来的王隶欢快走去。即便不顾自己赤身且大汗淋漓,二个少年是依然相拥在了一起。
片刻,王隶便望向阿瑟律道,“小律,我与壬大人要准备回去了。”
“好哇,那我也该去收…”
“不,小律。”王隶忽然阻断,“是…是我与壬大人回去,而这一次,阿国主并不同意你再去了,你得…留在金佛国。”
“什么?父王他怎么能…怎能这样?!我、可是我…”
阿瑟律登时激动了。
子龙大陆比金佛国大得多,这里他从小也已经待腻,何况王大哥他们这次是去找师父摊牌的,可他却还未问清楚师父杀他的原因。更何况若是他们真能杀得了…这与师父的最后一面,他也该见见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就算他莫名其妙对自己转了杀心,这个中的缘由、起因和源始,他仍是想问个清楚、仍想好好了解过的。
“小律,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王隶连连摇头,安抚住阿瑟律说道,“阿国主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可是阿氏皇族当前唯一的子嗣。更别说爷爷他想杀你,你随我们去…是只会有危险的。待在这边,阿国主和如来山的汝罗圣僧,会将你保护好的。而且…”
“而且什么?”
阿瑟律惊疑不解。
“你既然已知道了壬大人的身份,那么也该知道…”王隶连连摇头,而后看向小律、神色坚毅着答道,“这…是我们王氏子孙之间的恩怨,是我们王家的事!以前将《六祖神通》、《金刚经》皆带走就已是我们的不对了…这次,更不可能是再将你牵扯进来。”
“王大哥,你这、这…”
一边说着,阿瑟律情绪却已是激动万分着、早已失了控。
“小律,小律!哎呀,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又不是去送死…”见到阿瑟律激动通红的两眼几乎要哭出来,王隶更是一下子诧异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不一会儿,便也只有安抚着小律、一边无奈笑了起来,“你放心,小律。我是佛家人,再大的血海深仇,我也不想对自己的爷爷下杀手…我保证,若是我们这次去,能将他打败,我一定将他带来金佛国来见你的。”
“当真?”阿瑟律则像个小孩子般追问道。
“当然,我会让你当面问清楚的!放心吧,小律。”王隶一边连连抚着小律矮他两寸的金发头顶、一边和蔼笑道,“我也向你保证,即便壬大人、二叔或是爹他们执意要杀,我阻止不了,那么我…”
“一旦了结了此事后,我也会…第一个先来金佛国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