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大哥这么说,阿瑟律也迅速搓了搓眼睛、平复了过于激动的心情后,终才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然而思绪飞快旋转着,阿瑟律却是想到了前段时间,在雪山上那秦翼大哥同他说的,他却依然深刻记在心底里…
“行吗,小律?”王隶笑道。
“王大哥,你可否知道…其实你那所谓‘王家的事’,与我也有关。因为我…”阿瑟律正要说出口时,却有些迟疑着了道,“你还记得那‘皇禾丰’吗?——”
“记得,怎么了。”
王隶应答着,神色却是不安起来。
“那个被壬大人种了毒的秦翼大哥,那天在雪山上告诉我了,其实我…我不是我父王…不是阿拜贡的儿子,我是那皇禾丰的…”阿瑟律略有些迟疑,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而那皇禾丰…”
“师弟他…他告诉你了?!”王隶登时惊呼。
“怎么了,王大哥?”
阿瑟律也惊讶起了王大哥的反应,“难道你之前知道?——”
王隶遂是平复下了心绪、继续对小律说道,“我…当然,早在那次…你舅舅‘明王’被杀了后,阿国主便已告诉我了,但这事毕竟缺乏证明…真假还有待调查。再说你娘…还有那皇禾丰,都已经故去多年了,这事也不必介怀、是早足已…”
而阿瑟律却是连连摇头,根本不听。
“王大哥,这是真的…秦大哥也告诉过我,哪里可以找到证据。你若要不信的话…”
“所以呢?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王隶也一句喝断小律话语、激动着上前,直接按住小律双肩道,“小律…无论如何,我只知你是金佛国皇子,你是国主阿拜贡的儿子!”
“我不是!——”阿瑟律怒喝以应,欲挣脱王大哥、却是力气不够。
“可是无论如何,那皇禾丰来过了一次后便永远消失、再也没回过金佛国了,而那个早知道这事、也还不顾一切将你养大的,还将你定作‘阿氏正统’,如此费心力保护你的,甚至说,将《六祖神通》、《金刚经》这样的传国秘籍都愿意教给你,将你定作唯一的国主继承人的,才是你的父亲啊!——”
“那又怎样,他没保护好我娘!”
小律再次怒喝,再次挣扎起来,“你放开我,王大哥!…他一没保护好我娘,二不是我父亲,三还将这事瞒着我这么多年…”
“那你觉得,那个拆散了别人皇室家庭的老汉,那个更是没保护好自己妻子儿女,没保护好自己全家的老头子…”王隶情绪也更激动了道,“…更能算你父亲,是吗?!”
这一回,阿瑟律却是一把摆手、便直接挣脱了。而后皱眉怒目着,一言不发。
“你自己说说,小律!——”
王隶怒喝,“若这血统一事…真如你当今以为般重要,若你不把阿拜贡当父王。那为何你今要姓‘阿’?你凭什么住在金佛皇宫?凭什么你能在这修炼这…”
“王大哥!”
阿瑟律直接咆哮着、喝断了王隶的话道,“…这事我不知道!但我至少明白,我明白你爷爷‘王伊宁’为何要杀我了!那么王大哥,你也给我小心点。因为你祖母是秦家的!你也算是流着秦家的,你爹、你二叔乔炎,还有你堂弟王禹,全都流着秦家的血!所以…你等着吧,王大哥…那个王伊宁,迟早也会要来杀你的!”
“你怎么知道…喂!”
然而还未待王隶问起,那小律说完便转身、直接跑走了。只是站在原地、也不追上去的王隶,却是怔住了。
小律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难道壬大人说的?
算了,既然阿国主也知道…想必这意思,也早就定了。
可照小律所说,爹、二叔,还有禹弟,着实是都危险了…连小律这样的都要动杀心,爹和二叔则是说不定…
糟了,得快点回去!
“壬大人还在等我…小律你…”王隶心里思虑着,却依旧是不知所措,“算了…我还是直接…先回去了!”
本想好好告别的,今天却是不知怎一回事,弄得这般不欢而散。
无可奈何,王隶只得先运功施法、‘嗡!’造出了紫黑色墨状漩涡,随后飞快踏入漩涡,而后与之一道消失在了原地。
经过了今天这次,不知与小律下一次见面…得是何年何月了。
……
与此同时,庄园前大殿。
壬子龙与师兄阿拜贡讲述了前后许多想法,则是不同于王隶、阿瑟律般,二人只是安静地带着满腔思念与感怀,相拥而别了。
随后,阿国主为壬子龙、王隶叔侄俩能赶路迅速,则是很快准备好了两匹高大的白马来。而与小律‘告别’完了后、通过传移之术回了前殿的王隶,则也向阿国主行过了礼,而后带上自己的行李,与壬大人一道牵着马、往前门方向走去。
这一回,没那么多人来送他了。
即便下次见是不知何年何月,来为他二人送行的,也仅有那头戴王冠、手持权杖的阿国主一人而已。
“有缘再会,师弟,王小兄弟!若是以后有机会,可得再来我这‘金佛圣地’好好玩儿呀!——”
“一定,师兄!”
“会的,国主…”壬子龙、王隶二人皆面向阿国主与庄园门的方向,纷纷连恭敬鞠躬了几次,挥手告别了许久、方才转身回走。
“走好,祝成功!”阿拜贡声音洪亮,“我就送到这儿咯!——”
“好的!——”
“好!”
一直走到了庄园门外约数丈远,壬子龙、王隶二人便动作飞快,踩着马镫便一把翻身上马、抽一抽缰绳,便调转马头方向朝北,最后再答应过了国主一声后,便一抽缰绳,而后…
“驾!——”“驾!——”
二人就此马蹄飞驰、往弗城与海港的方向赶去,飞速离开了这座皇宫庄园。而庄园门前,阿国主一直目送着二人、直到他们尽皆飞奔上沙漠远处,在地平线上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了后,这才终于转身回走。
而壬子龙、王隶二人,则是终于踏上了归返子龙大陆的路途。
头也不回,一路向北。
……
离开了庄园与都城纽德里的绿洲,叔侄俩驾马、此刻正在荒漠平原上飞驰着。
“壬大人,怎么…不见芸儿师姐?”
“你说芸儿?噢,放心吧,我已将她留在如来山上了,那会比回我们大陆去要安全得多。虽有千万分不舍,不过也是为她着想…对了,那黑翳小子也在那,离开之前,你要再去看看他们吗?”
“算了,不必了,十多天前才见过…”
“嗯,也好。”
“呃,壬大人,还有我师弟呢?我记得听小律说由您看管,那…”
“秦家小子呀,我马儿后边挂着个那么大的木箱子,你看见没?”壬子龙瞥了眼行李堆那一个最大的木箱,王隶遂也望去。然得知净能师弟被直接装在木箱里,王隶是只有满眼震惊的,“居然…装在…箱子里…”
“壬大人…那是否可以为他解…”
“小隶,我以为我们昨晚说好了呢。这事,你还是先别想了吧。现在救好他这死心不改的倔性子,只会在我杀王伊宁路上阻碍。所以此行回去,我先将其关进寒冰宫殿,解决了王伊宁的事后若他还活着,那时再替他解了也不迟。”壬子龙却是严词拒绝,“让他好好尝尝足够的痛苦,相信足够令他悔改。”
“呃…好吧。”
这时忤逆这位武功高超的三叔,王隶也自知难有好结果。
虽然师弟如此苦楚,可也是赖他这些年对壬大人所做的事吧…用妻女作为威胁,像爷爷王伊宁这样的才能让壬大人忍受。而像师弟这么辈分也小,武功也不足的来做这些,壬大人震怒了不说…
也正如他昨日所说,不杀他,就是最大的仁慈了吧…
昨夜体会了壬大人的痛苦,今天,王隶也更能理解他了。于是,也不再执着于师弟秦翼的事…也许只要还没死,一切就都有转机。
不如就先帮助壬大人,解决了爷爷的事先吧。
在马上飞奔了片刻,王隶是又想起了些事。随即转望向三叔,继续问说。
“呃…壬大人,那你知道小律的事吗?”
“我的阿将军?怎么,除了要留下来保护、不能一起走…还能有什么事吗?”
“就是关于他的身世…”
王隶说到这,壬子龙却是没再回答了、而是转头过去,神色凝重。眼见壬大人一言不发,王隶便知定有蹊跷、遂是当即追问,“三叔难道知道?”
“能、能有什么身世啊?”
壬子龙却是咧嘴笑着道,“…那不即是我师兄阿拜贡、还有皇后尼雅之间唯一的子嗣吗?虽然皇后早逝…”
这一点察言观色的本领,王隶是完全具有…壬大人完全知道,但却不想说,他便已看出来了。
再说现在,小律的安全也不必等他们考虑。更有爹娘、二叔、禹弟,还有唐堂主他们的安危更维系与他二人肩上,更牵挂在心头上。那便无所谓了,现在,还是好好将找到伊宁祖父、找到爷爷…立作首要吧。
“爷爷…我总算知道你了…”
王隶一边抽动着缰绳、一边心中思虑,也在默念着道,“你当年既然都选择了,今天…又何必反悔?是既已想到了与秦家人结合生子,以后要杀掉,也选择了…要娶那个秦家的大小姐吗?”
“若是这样,我便又更不懂你了…”
“若你是只想利用我们,用我们存活于世的这几十年,用我们的武功天赋及各种能力,帮你达成你所想要的种种目标吗?可…这又是为何呢?你早就能独自屠灭隼阳岛,却偏偏等到这几十年后…七十多岁时,才下手。”
“那你当初离开王家的废墟时,杀光了段、岳、皇甫、司空四大家时,杀了段宗胤,杀了秦氐、秦瑝、蕙祖师时…甚至杀了四叔王乔坤时,你都在想什么呢?”
“你带我奔赴万里去找上古蛇皇,替我激活蛇人血脉…又亲自将我送去燕峦山时,你又在想什么呢?”
“难道也想好了…以后要杀了我吗?”
“收小律为徒时,你应该早知他身世,却为何…还要从他的人生与青春当中剥夺掉那三年的时间,来去训练他、教导他、带他游历大陆,却要在后来又对他针锋相对呢?…爷爷,你到底在想什么?”
骑白马在飞驰着,王隶一直在思考着这些事情。
渐渐地,他越来越想找到爷爷王伊宁、好好跟他当面问清楚了。有太多疑问牵扰着他,让他对这位亲祖父,这位七十多岁的老怪人…了解个明白了。可是,隔在他们祖孙之间,甚至是和三兄弟之间的,却只剩下一层冰冷的隔阂。
杀了蕙祖师,爹和二叔乔炎不可能不恨。最多,只是隐藏在心底里。
而负了梅祖一生,更杀了乔坤,如今的三叔乔渊‘壬大人’却是杀心已决了!只希望到那时,在一家人之间刀兵相向之际,能将事情先解释清楚了再动手吧…毕竟也是爷爷,无论是不是佛家人,他王隶都不想下狠手。况且还要将他带来,跟小律好好解释一回呢,他也不希望违背承诺、让小律失望…
也更不希望将来,一家祖孙父子间,用一杆长槊、用各自绝世的武功来说话。
那也是他王隶…最不希望看到的。
……
轻马熟路,又有高超轻功、传移术及御剑辅助,壬子龙、王隶二人离开皇宫庄园后,不花多久时间便到了弗城。
时间过得飞快,一整天便过去了。
至此过去了两天一夜,第二天的晚上,二人已在弗城、还是那一间斯里食肆里住下了。早已去港口见过了二十名水手后,王隶也与壬子龙一道,在港口间,办完了他们准备出行离开的全部准备工作。
直到这时,正月十四的夜晚戌时。
下午在房间里睡够后,二人便早早起了身、商讨过后,便决定夜里便赶去贝玛拉哈山,先将他们的大船从峡湾里驶出来,早点赶路为好。而食肆里,壬大人已先去付钱、以及召集水手们,到空旷之地一道准备传移之术去了。这收拾行李的工作,便交给了王隶。
夜深人静,王隶则抓紧机会,潜入到了仓库当中、找到了师弟所在的箱子。
‘喀喀喀——’王隶将木箱打开,果然见到,瘦骨如柴、皮肉完全瘪了下去,完全是一抹紫黑色的师弟,连头发也掉光了。
此刻是痛苦地蜷缩在木箱里,似乎是感受到了箱子打开,当即乱抖了起来。嘴干张着,发不出声响。而眼不能看、耳不能听、鼻不能闻…师弟的全身,这时候则只剩下触碰之感了。
“师弟…”
王隶捂着嘴,实在难掩心中惊愕与悲伤,不由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