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速速带我过去！”
“是……”
只见赫连英怒喝拂袖、踢翻桌子便走出帐去，随那赤甲士兵一道走了，留下营帐内的十个将军是一脸懵然。
大营内，某处空地边上。
十三万逃来的大军没法全部进来，所以大部分在栅栏外边等着，而成功进来报了信的，只就那么一百来人。围凑上来的许多士兵也认出来了，正是以前日夜一道艰苦训练的战友们。报信兵带着赫连英从一旁紧急赶到，见到这批人后，赫连英自然也认了出来。
“你们打了败仗？”赫连英怒喝，“少宗主呢？”
百来个士兵跪在地上，相望无言。
紧张、害怕的情绪，让他们不敢说出真相来。
“说！少宗主呢？！——”
“宗主…少宗主他…”
“我们在当天的一大早见他起了床后，没多久，敌人就打、打进来了…那个时候，整座城里都找不到少宗主…”
“是啊…我们也是群龙无首，无人指挥，这才…”
赫连英怒意盎然、气急败坏，唰地拔出剑来指向属下们，“我辛辛苦苦准备、训练你们这么多年…这才第一次交手，你们就输成这样？！——”
可看在当前已打了场败仗的情况下，再这么失态，或是处决他们。那么全军的士气可就要大降了。赫连英忍住了滔天怒火，收剑起来。
“还有什么能汇报的，晚上来我帐上。现在大营里没地方给你们十几万人住，在外边枕一夜，明早回剑林宗去吧。”
士兵们各自相望着，无言以对。
“听到没有？——”赫连英怒喝。
“听到了…”
“明白…宗主。”士兵们各自回答。
赫连英随即不再理会，冷嗤一声后、转身便离开了这里，回到他的主营帐上。
……
赫连英大营北部数百里外。
从游鳞谷北端出口北上，没几百里便是剑林沙漠了，而这其间的中央、隔着的便是洛郡——这个发生过宗派大战的地方。
擒杀了赫连矢一并击败了他的军队后，王隶在驻扎地只休息了一天，便率龙府骁骥东赶、追击逃走的士兵们。向东赶了两三天后便来到洛郡，这个他已熟悉无比的地方，驻扎在了城中。
洛郡城内百姓都知道雁月堡、水龙宫号召天下的大战，临近京城的这里定会有危险，有许多为了避难已经搬走了，不过城内还生活有不少百姓。来到洛郡后，王隶没有强占民居，只是给士兵们下达命令——只找空房子住，并且不能动任何平民百姓，以及他们留下的东西。
龙府骁骥皆是训练有素的骑兵精锐之师，这起码的道德还是有的。
同城中留下的一些百姓交涉过后，王隶也得以住在了洛郡城内。洛郡比之前那空旷小镇大得多，四万八千多名士兵还能装下。再加王隶熟悉此地，当年初下山时、洛家商行还是他居住过的地方。
虽然如今洛平川被杀、洛家渐渐衰败，但这些年建的遍布天下的商行，还未及全部拆除。
至少洛郡这的洛家商行，便给了王隶过夜的地方。
七月二十七，深夜。
用半个时辰巡视过了全城士兵百姓后，王隶终才回到商行院子内，三年前自己住过的、如今已墙破瓦烂的那房间，洗漱睡下。
不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精神饱满的王隶根本睡不着。
“为何…我…”
想起几天前在台上处决赫连矢一时，他的奇怪感受。两个月前与壬大人交手时昏阙的之前一瞬间，也是一样。当时，莫名其妙的兴奋填充了他的头脑。战斗、血、屠杀，那些曾经在他看来是永远抹不去的梦魇的事，在自己亲身成为施加者时，竟兴奋得无与伦比…
这样状况，貌似已发生许多次了…
就是三年多前的灭寺当夜，也是一样。
见了血时，无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居然都不同常人…当时只有异常的兴奋，仿佛失控了般的、脑中只剩下屠杀的快感。
这到底…是怎一回事呢？
‘嗡！’王隶没思考多久，房间内便凭空现出朵青莲来，一边发光一边旋转，而这青莲传移术王隶见多了、正以为从中出现的是壬子龙壬大人时，那光芒消散、出现一个金甲人——金蟒卫第一蟒，尸蟒。
“大…大、大哥？”王隶见状忙从床上爬起，下地后，眼神讶异。
“呵呵，十八弟。壬大人送我来，你怎这个表情？”
尸蟒笑罢、拉了一旁一张椅子坐下，王隶遂也退到床沿坐起。“你四日前的战役，壬大人已在士兵信报中知晓了、且以告诉了我听。十八弟，你可还真行呀！居然让你出兵才没多久，就碰见赫连矢一、打了场胜仗。”
“哈哈…大家都是以前共事的兄弟，客气什么呢？…”王隶谦虚微笑，“不过大哥可知小律、京爷他们情况如何了么？”
“大家各有进取。雁月堡、水龙宫皆已隐秘退了兵，只不过杀韩煞、召月、福永他们的时机未到，乔昭、乔炎前辈皆还未动手。如今大陆上起了兵的，便只剩赫连英一人了。”尸蟒道。
“嗯…我已除去赫连矢一，不知赵将军、上官将军那边如何？”
“赫连健一、赫连川一，甚至赫连英的部队都没找到。按理说，他百万大军出山，连扎千里连营。不可能找不到才是。”尸蟒道。
“那是怎么？”王隶讶异。
“十八弟不必担心，自他出兵被我们发现起，壬大人便派人时刻搜寻、盯住了他，他再神通广大，也逃不出这片大陆的。你既已来到洛郡，便先在此好好驻扎吧。”尸蟒道，“壬大人也有命，让你驻扎期间、也派些人去找赫连英和他大军的下落吧，有任何头绪，可到我们江州西南分舵去汇报。我每隔两三天都会回那儿一次，你还记得在何处吧？”
“记得，大哥。”王隶微笑，“我会注意的。”
“好。”尸蟒道，“十八弟你实力高强，对付赫连英不成问题，这事便交给你了。壬大人也说，若是能先早找到赫连英，可以先杀。”
“知道了。”王隶微笑。
“既如此，话带到了，我便先走…”
“大哥，等等！”
“嗯？”尸蟒正要走时，却被王隶叫住了。
“我…离开金蟒卫有些日子了，大哥也知道，我和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四位哥哥是同一时候加入的，他们之前是我师兄。只是…许久不见，我想…见见他们。”王隶语气沉重，“大哥能否？…”
“金蟒卫十六人如今分散天下各处，之前也并未交代有集合命令，如今要找齐他们、谈何容易？”
“我…明白了，大哥。”
“不过不必灰心，十八弟。如今你专心打好战争便是…至于四位弟弟，大哥尽量帮你找到他们。”尸蟒走来拍拍王隶肩膀。
“多谢大哥！”王隶激动万分。
“好，既无事，大哥便要走了。”
“大哥慢走。”
“嗯。”‘嗡！——’青莲显现，发出亮光，把尸蟒‘接’走了。原地痕迹干净，好似完全无人来过一般。
王隶则坐回床上，闭眼冥思着一些事，只是…尽是些过去的事。
……
后半夜依旧睡不着，王隶起身到街上走一走。
洛郡，还是洛郡，和三年前变化不是很大。
只是市井乡民、商贩富豪等，搬空了大部分。大街小巷的商店尽皆关门，并非因为夜晚，而是因为战乱。如今取代在这的，是摆满在街道上，一个个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军营帐篷，一杆杆插在帐边、立向天空、随风飘荡的‘龙’、‘壬’等字旌旗。
昔时的酒楼小吃、说书戏院，商旅店户，轻松的气氛全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玉兵符、一顶将军冠。
是一支万人精骑、龙府骁骥的统领，是务必搜寻到赫连英和他两个儿子的紧迫，是战争已经开始的谨慎。
是所谓为了和平，而中断了和平的行动。
思虑繁多，王隶丝毫未觉困意。
绕了一圈后，不觉又回到前洛家商行门前，一起睡在这座楼院内的士兵属下有近百员。走回了这，仍是毫无倦意的王隶停在洛家商行大门前，眉头深皱、思虑着什么事，而一直踌躇不前。
“六师弟，想什么呢？”
“谁？！——”耳力与感知敏感万分，刚听到话语的片刻，王隶一枚飞刀脱手射向声源方向去，可这一称呼、这一声音，听起来熟悉不已、使得王隶这飞刀刚刚发出，便登时后悔了。‘喀啦！——’飞刀击中一旁楼房的檐角，将那横木都打断、掉下来了一截。
‘嗖——’一个人影在王隶身后轻盈落地，王隶闻声回头。
“大师兄？你…”
“不必惊讶，六师弟。师兄一样也有很多疑问。”一身布衣、已留了虬髯胡子的梁冥咧嘴笑道，“咱们谁先解释呢？”
“我…我明白，大师兄。有些事，六师弟是瞒了你。只是…”王隶话语当即踌躇起来。大师兄还不知壬康是他，更不知有关王家的事。
“哈哈哈，不必这个神情、六师弟。咱们大男儿做事，要敢作敢当。”梁冥叉腰大笑。
“咱们院里说吧，大师兄。”
“也行。”
洛家商行内，前院花园中。那些金枝玉叶、花草树木皆已凋零枯萎了，如今满园春色皆已不再。
师兄弟走进园内，坐在了座石桌边。
“如你所见，大师兄。这洛郡已由龙府卫进驻了。”王隶微笑道，“壬子龙已经发现雁月堡、水龙宫、剑林宗一齐出兵的事，并已有所动作了。”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梁冥不解道。
“师兄，其实师弟我…现在是…龙府楼派出的大军之中，一个小部队的统领了，前几日我打了场胜仗、乘胜西追，来到了洛郡、便先暂行驻扎在此了。”王隶微笑道、话语态度中多有遮掩，“壬子龙逼退了雁月堡和水龙宫，但他有意灭剑林宗、杀赫连英，便命我们几道大军…找寻他的下落。”
“是嘛…混得不错嘛，六师弟。”梁冥思虑了番、也点头微笑。
“大师兄又来这做什么？”王隶问道。
“嗯…我与你叶师姐本安居在尔古河畔，也谢师弟的好心提醒，让我们远离了危险。不过后来我稍微调查了些这事，发现没这么简单。不过我不想惹祸上身，再次涉足红尘，便没往下查了。”梁冥抚颔笑道，“不过我发现了些东西，正想去京城汇报龙府卫的，途经洛郡…这却让师兄开了眼界呀。刚好有支龙府卫在这便算了，居然…还是我六师弟统领的。”
“哈哈…师兄过誉了。”王隶微笑，“不知大师兄是要为何汇报京城？”
“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找到赫连英了。”
“什么？当真？！——”
“当然是真，你还信不过大师兄？”
“大师兄还请细细道来！”
……
当夜，梁冥离开洛家商行，守夜的龙府士兵没有一个阻拦、也没一个能拦得住他，放他安全离开了洛郡。而次日一早，王隶便迅速召集四万多大军中的几个有名号记录的潜行、调查、情报的高手，秘密吩咐了一些事。
命大军安静驻扎洛郡后，王隶将兵符交给一个副官、而后便跟那几个情报高手一起出发，身手轻巧飞快，离开洛郡、四面八方赶去。
而王隶，则是往东南方去。
七月三十下午，即三日后。
浩广原上沃野千里的某处，在一个平旷不起眼的地方，一座‘枯井’矗立在那，一樽沉重石盖盖在井口、上边还刻了条蛇状纹路。
这，便是金蟒卫诸多分舵中，江州西南的这一处。
远方，一金甲人骑着匹黑马、飞驰赶来。倏忽之间，如道疾风飞快刮过，这金甲人与黑马便来了井边。“吁！——”随即迅速勒绳停马，金甲人飞身下马，走到井边一伸手‘轰！’轻松提起数百斤的井盖，‘轰！’扔到一边。从盔甲上的记号看，是排第十四号的金蟒。
收到某个信号，十四蟒‘蛟鳞蟒’千里赶来了这处分舵。掀开井盖后，蛟鳞蟒嗖地一声跳入井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