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日渐黄昏。
王隶方才眼见叶师姐只吃了寥寥半碗米饭后便停杯投箸,扬声出门去了,心里不由得更加担忧。待得此时吃饱以后,王隶也以有自身之事要办为由,与金少双金大哥及镖师一众队伍大哥们拜别之后,便先离开了雪城客居。裹着厚厚的棉袍又“吱呀!——”一声推开这客居的大门,大风“呼呼呼!——”的猛刮,一阵寒气再度袭卷笼罩完了王隶全身。沿着方才记着的路径,王隶从山半坡下到地面,在雪城的地面徒步行走着。
“这厚厚的积雪之上,有很明显的师姐的脚印。看来,师姐方才也是往下边儿走的。不过依她刚才那心情,我应是不便再去问了。那么眼下,我该去办我自己的事。”王隶心想道,“都说雪城是清州最大的城池,有近百万来人生活,大部分的房屋石堡还都建造在山内。在这最大的城池内,我兴许能打听到些我王家的情报消息。”
“以前秦大哥说过,打听情报,就该去酒肆、酒楼、饭店、客栈等人多眼杂、且专门接待外客之地,去那里总能问到很多消息。”王隶沉思着,“雪城哪儿的酒楼最大呢……”
王隶一边四处张望,寻找规模最高大的酒肆酒楼。也一边顺着师姐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找着师姐去到的地方。
“呼呼呼!——”“呼呼呼!——”
“这风可真冷啊……”雪城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吹在王隶脸上,即便身上穿得严实,王隶也免不了整个嫩脸被吹得通红。甚至在清州这么久以来,王隶的皮肤也已因干燥而开裂。这些,都是他难耐严寒、不适应清州天气的表现。
忽地,走着走着,王隶便瞧见了一座建造了三层来高的大型石堡。石堡的三层都覆满了积雪,从第三层往底下,一层比一层大。然而这也符合建造石头城堡的规律,得越建越小下边才能经受得住。这样石堡只要第一层够大,上边儿真是要建多少有多少的。绕到这三层大石堡的正面后,王隶瞧见了其正门及其门匾——
“风雪楼驿”
“好,看这门匾名字,这地方应该是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了。”王隶心想道,不由欣喜地走上前去,直接从门中间压着门把手打开这石堡的小门。
只是在这时,王隶瞧见了从十几丈距离之前,师姐的脚印步伐就不往这边走、而是分岔开了。看来,师姐去到了别的地方。
无奈,还是应以打探自己王家情报为先,问问师姐心事的事开始晚点再谈吧。
………………
“吱呀!——”一声,王隶把门推开。但这第一眼瞧见的,果然明白了。
这一整个方圆十来丈的巨大石堡第一层,其实就是个名副其实、喝酒的馆子。一整个大厅里,除了柜台和后院厨门以外,全都摆满了石桌。可怕的是,所有的石桌上都坐满了人,近七八成都是身着棉袍、各种高矮胖瘦身材的粗狂强壮大汉,端着石盅一个个都一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边谈天来说地去。整个一层的大厅无比嘈杂,再加上温热燥舒的炕热之气,王隶一进门只觉得一阵扑面而来的不适。这种感觉,比之京城的凝香酒楼,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很让人难以忍受的“乌烟瘴气”。
“这地方的老板能接触四面八方来到雪城的许多人,且在雪城本地开一家大酒楼的,也一定是常年居住在雪城、对雪城周边以及整个清州有超过外人许多的理解的。而且……”
王隶思考着,望向这嘈杂混乱之地的尽头——那柜台之处。一下子便锁定了柜台后边几人中,一个穿着比四周人都高尚华贵的一人。
那个应该即是老板了。
“而且……老板若是如这般年纪较大的长者的话。说不定甚至能知晓四十六年前灭掉王家的事件!毕竟,四个家族同时派人要灭一个上万人的大家族、还引发和借助山体雪崩,不管当时的黑翳要怎样受贿去掩盖此事,住在当地这一片的百姓肯定是瞒不过的。刚巧,这一个楼驿的老板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和蔼,年纪想必是跟蕙祖师在一个层次。而若是如此,他知道四十六年前的灭王家事件,可能性很大。”王隶深思熟虑着,“我得去问问他。”
但是……
“十五,十五,二十!十五——哎呀,又输了。”
“你这样不算!你、你、你……你还有一石盅没喝呢?!”
“喂?!……嗝!~~~”
王隶还是忍受不了这般的嘈杂哄乱,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遂是,直接王隶闭上眼睛,双手盖住双耳,仅凭那“炙炎灵榷”的感应之力,来为自己模糊的辨别方向。所幸这么做还是有用的,王隶闭眼之后仍能清楚的看到路。从这一帮大汉当中穿过去,往那柜台走去。
片刻后王隶便走到了柜台边。而那年近中老的老板正安静的坐在木摇椅上,一言不发看着手中的书籍。那书籍王隶睁开眼定睛一看,是一部蓝皮的《道门五六剑》。是一部剑术秘籍,原来这老板也是一武林中人,且善使的是剑。眼见王隶来到柜台边后,柜台里原本在老板周围的几个小二拎着抹布就走了过来,一脸笑颜相迎:“小客官,要点儿什么。”
“你好,大哥,我是从外地来的,我想问一点事儿。”王隶眯着眼微笑。
“行啊。小客官有什么疑问呢?——”小二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这茫茫的白蟒山脉之中,可有一王氏的大家族?”王隶道。
且王隶这话音刚落,便似乎引起了老板的注意。须发皆白、面容冷峻、英武神气的老板,那如枭鹰般独孤的眼神当即从书上移开,注视向王隶来。王隶从方才起便一直看着老板,当然也看见了老板在望他。
而这看来二十三四岁上下的小二却是不明白,思虑了一番后目露惭愧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
随后,王隶正想说话,却看见坐在一旁木摇椅上老态龙钟的老板将手中的书本合上,置入自己的衽间。随即又从摇椅上直接站起,这却是惊到了王隶!——这老板,身高却是八尺有余,人虽老气,但还是一个高壮的老汉。随即,老板朝着王隶这边走了过来。
“小兄弟——”
王隶一听,这老板开口叫了自己,当即拱手答应。“老板可知道吗?——”
“我不是老板,我只是在此处看书而已。”老汉摇了摇头,令王隶意外的是,这个老汉竟不是这里的老板。而且能直接在柜台里看书,按理说应该是老板的朋友才可能,因为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刚才是在看书。而这位老汉却是不说,那只有一个可能:他跟老板并不熟悉,只是随心所欲:想在这儿看书,就在这看书。而且看的还是剑术书籍,看来,武功一定很高强的了。
“我先问你,小兄弟——”老汉说着,眼瞥向一旁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小二。
小二一见老头子瞪他,不由吓得惊慌走开。直接抱着抹布走到了柜台的另一端,和另外几个小二凑在一起。直到那距离是包准听不到这里的谈话后,老汉的眼神才转回来这边:“我先问你,小兄弟——”
“大叔…大爷请说。”王隶恭敬的行了一揖。
“你说哪个王家?还有,你怎知道有个王家在白蟒山脉里?——”老汉说着双手背后,又以其魁梧的身形居高临下的望着王隶,气势雄浑和威武十足。
“实话说,大爷。小弟我并不知道有个王家在白蟒山脉里,我只是问一问,是否有。”王隶言语竟开始绕弯,“况且,若大爷知道是否有的话,自然也明白我说的是哪个王家。”
“你姓什么?……”老汉眼神迟疑。
“我说我姓王,大爷可信?——”王隶以低望高之势,又辅以绕弯的言语,更添了一分的神秘。似乎是故意让这大爷,猜不透摸不着。
“好,很好,可以。”老汉闭眼,连连点头。随即双手从背后拿出,望着王隶道,“你有言在先是从外地来的,我想必你也是为了此地而来。”
“让大爷猜中了。”王隶微笑。
“呵呵,这可并不用猜。”老汉转身过去,就连背部对着王隶,也是十分的威武雄壮。随即,老汉转过半边侧脸来,仅一只眼望着王隶冷冷说道:“随我来后院,我教你白蟒山脉的王家怎去。”
“可是……”王隶想起伏羲和蕙祖师都提过,白蟒山脉的王家已经被灭,那这大爷的言语岂不是出了漏缝了?——“大爷,王家可是已……”
“当然,是遗址怎去。”老汉却更加先王隶一步出口,断了王隶想要讲的话。
更让王隶惊诧的是,这老汉如自己所料的知道王家已变成遗址、已于四十六年前被灭掉的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隶还以为要找到些零零散散、蛛丝马迹的线索、慢慢推摸,可能要许久才真正找到王家啊!可是,现在却直接遇到了一个知道王家在何地的人。而且这大爷不仅知道王家的存在,更还知晓王家已经被灭的陈年旧事……
随即,义无反顾、不再犹疑,王隶跟随着老汉的步伐从柜台后边走进了这楼驿石堡的后院里。这三层石堡还不是楼驿的全部,他们用石墙围了一个院子,而院子四周还有一些小房子是给小二、厨师和老板们等等居住的。一推开木门走进后院,王隶就发现了。
然而所幸这后院是围住的,在这里看不到外边的雪城。
身材魁梧、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须发皆白老汉站在风雪之中,无论风雪怎样的大,都完全沾不到他身上一丝。而且在王隶的眼中、以王隶的眼里,自当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漫天的飞羽雪花,都是在落到老汉的身上以后,被直接给弹飞开去!——“呼呼呼——呼呼呼——”不是没有雪花飞到他的身上,而是在还没落上去、就被弹开了!
“内功。”
“这一定是大爷深厚的内功!——”王隶心底唏嘘道。
“这里人才少一点。”魁梧的老汉声音沉重道,“若是在刚才那地儿,我们的谈话早被人群里的人给听到了。别以为他们都在喝酒,这里边若是混入了窃听者,你也不一定知道。还是在这后院安全些。”
“是,还是大爷明智——”王隶微笑着行了一揖,亲眼目睹着这大爷深厚的内功,王隶除了敬畏还是敬畏。随后,待得大爷将正面身转了过来以后。王隶便笑着开口了:“还请大爷说一说吧,关于小弟欲要知道的事。”
“哈哈哈……你说你姓王,你要如何证明?——”老汉笑了笑,声音显得粗狂而雄浑,像是盘踞山中猛虎的低啸使人自远处便感到一股心震,一副摄人心魄的威武。王隶仿佛见到了昔日少林寺门前两只高大的石狮子,远远的便是一道威武袭来,使人心颤。
“如果大爷真的知道我想问的是哪个王家,且和我所问的是同一个的话,那大爷也应该知道要如何证明。”王隶言语又开始绕起弯来。随即,王隶便从背上卸下自己的七尺大理石长棍,“咚!——”一声放在地上,震起一圈雪花。然后手持着长棍,王隶微笑着望向眼前的魁梧老汉。看来,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可以,你这小伙子说话有趣。”老汉轻笑道,随后——
“啪!——”
一道脚踏雪地的声音,只一个呼吸都不到的片刻,老汉就移动到了王隶的身后,方才那一声便是他踩到地上的声音。而原地他震起的雪花还没落地,他人已经到了……
这,太快了!!!
紧接着,老汉一只手又是迅速伸出,在王隶半身都没来得及转过来的同时,又直接掐住了王隶的右手手腕。而后用力抓住,一把猛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