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皆已是弱冠之年的‘少年’,聚在楼阁边饮茶叙旧、聊着众多当年话题。
这时王隶也终于从小律处得知,当年他们才刚动身离开时,老国主、小律的父亲‘阿拜贡’便直接神秘地毒发身亡了!
所以他也只得临危受命、纵然年少也不得不接过大担,成为了金佛国新的国主的。还好金佛国本便清宁和谐、从无繁杂政事,在唐云、裴沃、狄采、毕安丝四位‘国臣’的辅佐下,一直安好如初。
鸿大哥与芸儿师姐平常住在如来圣城,后来也曾携手下山,共同游历过了金佛大陆。
平常同纽德里城、金佛王宫之间,他们也是有经常的往来、早已熟络十分。
这次回老家黑翳岛办婚礼,他们可还同乘一艘船来的。四位国臣代理国政,便未前来。
倒是这样的日子,相比住在寒冰宫殿里的王隶,是热闹和精彩许多了。
说及在贝玛拉哈山底的海洞中所见的秦瑝手记,黑翳鸿、王隶二人是都坦诚接受了、且并不奇怪于他小律的身世——秦瑝之子。
秦瑝终其一生育有三子,一是秦宇,二是秦骁,三竟是这阿瑟律。
然而三子,竟皆是与不同的女子所生。
而问及老阿国主中毒之事时,阿瑟律则提到,此毒与七十年前灵山岛上、秦正武与段宗胤一战后杀死秦正武的剧毒为同一种——
这便让王隶生了疑。
“可…我们在金佛国时,隼阳岛早已被我爷爷他击沉了。秦泗门主被壬大人杀后,天下便一直只剩秦骁大哥、净能师弟两个秦家子弟…可他们那时候都…”
“不,汝罗师祖说,此毒潜伏我父王体内已十数年有余。不出意外,只能是当年装作武师‘皇禾丰’混进皇宫的秦瑝了。”
“这…想来也只能是他了,但他手记中却未提此事…”
“可是师父他…掌控隼阳门四十余年,难保不会让他拿到呀!”
“他?这我不明白了,这我同小律你一样啊,也是自雪山之战后便再没见过他了…至今是生是死也不晓得…”
“这…唉,好吧。”
随即,三人便转了个圜、再聊起些其它和气的话题来。
提到各自的修炼,王隶说起自己已练成的《天蛟还心》、《五灵心诀》与《蛇功》飞影、软骨、剧毒二式。
阿瑟律则不甘示弱、亮出了完全连成的全十重《金刚经》,完全是一个蜕变。
他的王大哥因未有经籍,只遗憾将第八重练成、未再能往下。
然对于最强的神功《六祖神通》上,王隶已练成了前五,阿瑟律倒是还落后一分,只练至前三。
在如来圣城的黑翳鸿得以接触,但也只练成了‘神境通’,对于后边的五神通,他可是‘一窍不通’了。
加之他王隶多年浸泡寒池带来的炼体,三人中武功水平已是高下立判:当是他王隶最强,阿瑟律次之,而黑翳鸿虽练了如来圣城的佛门武功,但心思全在相妻教子上——
多年来都不怎注重武功修炼,只能在三人排序中屈居落后了。
说着说着,三人又提到了黑翳鸿与唐芸已经出生的孩子——黑翳扉。当听到这个消息时,王隶是震惊万分的。
这才六年不见,怎想已经发展至此了?连…连孩子都出生了?
“扉儿是在如来圣城出生的,今儿都一岁半、快两岁了呢。我与芸儿当年婚事草率,所以说如今才得‘补’上这个仪式。”
黑翳鸿笑着解释道,“怎么样,你们两个?说这么多,咱们不如直接去看看扉儿吧!他这时还在家里头呢,有家仆带着,倒是整天都在睡。”
阿瑟律、王隶二人是欣喜连连点头。
遂是,三人懒得奔波、便直接在二楼的大厅当中、施放起了各自的‘传移之术’。眨眼之间,‘嗡!’三道强烈气息涌起、伴随阵阵白光,送走三人,而后又瞬间消失——
片刻之间,原地再无三人踪迹。
……
“王,隶,舅舅。”
主堡高层、卧室当中。
黑翳鸿、王隶、阿瑟律三人围着小扉儿,看着这个仍在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小糯球,圆圆的小脸、水晶般的大眼甚是可爱,额顶稀疏的黑白相间寸发,对着他是一阵又是逗闹又是玩教的起来。
在玩闹中,王隶还留意到:卧室当中摆了不少木制的小兵器——短剑,二节棍,飞镖,短棍等等。
看来鸿大哥有意将扉儿往练武的方向培养了。且血统上来说,自己的确算是这扉儿的舅舅。
“阿,瑟,律,叔…叔。”
说起这孩子的天资天赋,黑翳鸿更是兴奋。
随后便尽是诸如什么‘三室血脉’、‘筋骨奇绝’、‘未来不可限量’之类令人难懂、但是听了会热血沸腾的话。还说壬子龙已经答应,未来将帝位给这绝世奇出的外孙等等。
尽管这小娃儿,现在完全听不明白。
但他看向三位长辈、好奇且充满憧憬的眼神当中,已有了远大的千百般幻想。
三个青年一直把玩着扉儿、一直到这小子又犯困了后,黑翳鸿才将他抱到床上、让他盖起毯子好睡。随后,便带着阿瑟律、王隶二人离开了主堡,开始去游逛些黑翳岛上其它地方。
……
到了黄昏时,所有人便聚集去了主堡宴厅。那便有黑翳鸿在中午时,便吩咐了厨房开始准备的一场丰盛的晚宴。
王乔昭、王乔炎、谢秋雯、西门天宇四人睡醒起身后,在仆人带领之下直接去了宴厅。
街市上独自游逛的王禹,碰到仆人知会后、也已及时返回。
壬子龙、唐静夫妇二人,也在女儿唐芸的带领下、在这个时间去到了主堡宴厅,加之同时赶到了的黑翳鸿、阿瑟律、王隶三人,这一顿丰盛的晚宴可说便是菜齐人齐——可以开桌了。
十一人加上被从高层卧室抱下来的小不点‘黑翳扉’,便姑且算作十二人了。
而在这场烛灯火光之间、猪牛羊肉齐全,新鲜鱼酒、参翅八珍等菜品丰盛的晚宴,便在黑翳鸿、唐芸夫妇的领导下,正式开桌了。
宴上的焦点,自是那个像忽然冒出来般、实则已快两岁了的‘扉儿’黑翳扉,这时候逗闹他的人可多了——弄得他是一会吃闹、一会啼哭的。
而宴上,这一群经历了当年那个风霜雨雪、铁蹄征杀的高手们,放下当年所有的怨愤仇恨、前尘是非。无论什么灭国,什么‘杀父弑祖’事,海州平原吞天灭地一招退万军、金佛雪山五人齐心力战王伊宁等等…
皆在提筷举酒、欢谈畅饮,你我交杯之间,尽付笑谈之中…
就好像这些事,从未发生过般。
在黑翳鸿眼中,当年那个曾恨入骨髓、欲挫骨扬灰的男人‘壬子龙’。杀他祖父、逐他王臣、灭他国家等等事件,都已让他放下、放进了波光荡漾的手中酒爵之中,那一缕缕热酒飘绫的香气之中。
这个男人,如今是已尽销前尘,成了他须恭敬谦卑的‘岳父大人’了。
连这都放下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
黑翳岛东海岸边,在未开发成港口、集市,仍是一堆沙滩与乱石层叠的岩堆当中、正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其山腹当中竟是空心的、挖有一个几丈宽的隐秘石室。
小山上下四周无任何一个出入口。
这山腹的构造、便正是同在金佛国秦瑝手记所存的海洞一样——入口在海岸底下,须一路潜水、沿水下通道游进来。
而此刻,在这山腹石室当中,正有三人围着篝火聚着。
一个穿黑袍的脏兮老者,一个虬髯中年,及一个戒疤青年。
‘滴答——滴答——’
石室洞顶,潮湿的水滴不时滴下,打在出口的小水潭上、荡起阵阵涟漪。涟漪上映着三人围着火堆烤肉吃的景象。
当中,那脏兮老者,似是一脸凶神恶煞、怒火滔天的模样;永远紧锁、皱着他那早已满是老迈纹路的眉头。
那右眼上下、还有一条蜿蜒长疤贯穿过。
“哼!他放得下,我可放不下!——”
脏兮老者说着,一口撕咬下一大块鸡肉、粗鲁嚼食着。
而一旁的二人一边小心翼翼的吃着,全不敢说话,一边也不时望望那老头子——那血红到有些阴谲暗黑的眼瞳,总能吓得人心悸非常。
“放、放下什么?”
“您、您在说些什么呀?”两人不由紧张试问着。
“说什么,还有什么?这帮鬼崽子正聚会呢,个个当年互相砍杀的时候,怎没想到现在的谈笑风生呢?呵呵,真是可笑。”脏兮老头一边吃着、一边望着宴厅的方向不断发着牢骚,仿佛他的耳目可以透过几十里一般:“哼!你们还太弱,瞧不见!我‘天眼通’、‘蛇眼’、‘天耳通’都观得一清二楚!真是孽畜!”
对面二人无言以对。
“早晚…我要杀光你们这帮孽种,太憋屈了,可恶…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自言自语间,睚眦欲裂的这个脏兮老头似乎对在宴厅当中、正聚餐着的这一群人们恨之入骨一般。
不断的咬牙切齿,将恨却只能发泄在吃鸡上。
“对了,你…”虬髯中年欲要试问。
“嗯?”
脏兮老人应声一抬头,怒皱的眉头、恶狠的眼神便望过来,吓的这中年是胆战心惊无比,“啊不,您、您要是这么恨他们的话…”
“…怎的不用当年,一招击沉我们隼阳门的那、那招,直接便解决了他们呢?这黑翳岛跟我们隼阳门,不是也差不多大…”
“闭嘴,吃你的鸡。”
而脏兮老人则只恶狠狠应着,“我一肚子正窝火着呢…再啰嗦,我先杀了你俩!”
虬髯中年、戒疤青年登时再不敢出声,只管埋头吃鸡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岛上的众人们则皆在驻留等待。
百无聊赖、难耐闲闷之际,王隶、阿瑟律、王禹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偶尔会心血来潮去加入黑翳氏族人、仆人、士兵们,轰轰烈烈给整座岛摆设、布置起来的工作。武功最高强的那几个,基本是忙上一天都不会累,体力充沛得像根本用不完一般。
之后几天里,黑翳鸿也有许多‘贵客’、陆陆续续登岛,为大礼而来。
除一些旧黑翳时代的大商家族(如宫城洛氏、敦郡般氏等)代表,世家公族(如宫城上官氏、夏城慕容氏、京城皇甫氏、雪城夏侯氏、封城欧阳氏等)代表,各大宗派的代表,旧时一些隐退了的老国臣、老《贯日榜》高手等,不少都被黑翳鸿书信送到给请来了。
但因仍不想因一件婚事、引起天下震动过大,太多人知晓消息。所以在除了黑翳氏本族人外,此次大婚黑翳鸿请来岛上的宾客们、也不过最终四五十人而已。这些人们来往于黑翳岛上下,使这座岛在几天之内、很快便热闹了许多起来。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也陆续认出了他们的陛下、王爷、将军和老武师,但却认不出来容貌变化了的丞相——无一个认得出来。
到这,王隶也终于发现了练成《天蛟还心》的有一个好处:清净。
在岛上各处帮忙搭建、架设、干活等,再不必向其他人般,在几天里连续应付各处的七八事,忙说话都忙不过来。譬如从水龙宫、宫城来的人们,他爹‘召王爷’就得带上酒杯,招呼一个个前来恭敬拜访的。
就算人不多,但也总是从早应付到晚,连出去逛市的时间都无。
几百年间黑翳王朝的统治者,就因厌恶这样的官场风气、才带动起‘尚武之风’,崇尚以武力定官职、一改天下大风。
一时间,便是全天下宗派各个林立兴起、武者为尊。
极致者如陛下壬子龙,权位够高了、又做到了谁也不必应付和招呼——与妻女一道,想逛哪便到哪去。那些欲要谄谀弄宠之臣,他是正眼也不必理的。官场上的那些弄权谋术、阴谋诡计,在他这里是全然无效。
只因他的帝位、是凭实力争来的,凭他无敌于天下的超绝武功!
在他的殿陛之间、纵然还有许多这样的余孽,但壬子龙明白,就凭这些家伙、即便忙活他们的一辈子也做不来同他‘争权夺位’的。
一力降十慧,这样的‘一力’,他壬子龙已经具备了。
而也在这,他王隶便是帮黑翳氏做事、忙他自己的,跟他三叔壬大人一样的;
谁也不必给面子、谁也不必劳心去应付和招呼,这便是清净。
这也是他王隶,之所以选择隐居雪山之中静修的缘故。也是他在研究、探索武功之时,所必须寻求而来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