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姐姐切莫误会了小弟。小弟一是为了国家天下的安稳平定,二是为了薛宫齐掌门不因此憔悴焦心和不与五毒堂起冲突,三是为了五毒堂能继续隐居于林中、不受尘世打扰。这才下这番苦心、这番言语来劝解薛姐姐,望薛姐姐明白。”王隶恭敬作揖道。一旁的五毒堂众人和薛凌听了无不称颂赞叹。而薛菁儿却摇摇头,似乎意在王隶对她、她的父亲、她的门派的了解都完全不够。
至少在亲女儿薛菁儿看来,连杀妻仇人都招到麾下做下手,薛宫齐的心境早已稳如冰山、绝不可能再为任何事动摇了。不就是离家出走、闯荡江湖这一小事,绝对烦不了他的。
不过眼下,菁儿倒也不想再如同一个泼妇般与王隶争辩过多。既然王隶是处处为了她好,那不如便依了王隶所言吧。
真会发生雪皑峰进攻五毒堂、天下大乱那样的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行吧,王小弟。劳烦你如此煞费苦心,那我就乖乖回雪皑峰去好了。”薛菁儿望向王隶微笑,此时王隶、薛凌也舒了一口气,唐静、唐芸等五毒堂众人,皆在为王隶而称赞不已。
“那么薛氏二位小姐小弟在这休息了一夜过后,就劳烦次日,王小兄弟送这薛氏姐弟二人出林子了。”唐静望向王隶道,作为一个成熟、精明干练的堂主女性,她表情总是冷如坚冰。“我想,出了五毒堂后在鸠毒林到北域清州雪皑峰之间的几千里路,应就不用送了。这姐弟至少也是自己走来的。”
“嗯。”王隶微笑点头道,“薛姐姐,小弟还有别的要事要办,且尊师还在南方等候。就依唐堂主所言吧。剩下已经走过的路,就靠薛姐姐及令弟自己走了。”
“无妨,无妨。”薛凌欢愉的推辞道。
薛菁儿倒不回答,在思考着些别的事。
而后,宴毕。五毒堂人出于礼遇,还派人带着姐弟俩逛了逛。待得二人累了后,又让他们去沐浴更衣,接着便让他们在堂中一处空屋安睡了。
薛氏姐弟二人安眠了之后,夜深人静,草木芬芳。树间鸣蝉,萤火微亮。
王隶操忙完五毒堂人安排给他用于服侍这姐弟二人的事后,王隶也一身轻松。
想起反正都不顾戒告闯进来鸠毒林了,不妨去拜访一下蕙祖师吧?上次离开五毒堂后,抚常真人、灭寺白发人(乔炎族叔)都见过了,王家本址也去过了,王隶已经知道了许多有关家族和身世的事。现在反正回了五毒堂,不妨该去找找蕙祖师才对。
来到祖师堂底下,王隶和守门无花、无果二位师姐打过招呼后,便上了祖师堂。一直找过三层,王隶都丝毫不见蕙祖师的身影。想起蕙祖师已经闭关,王隶便快步奔到楼下去问了问无花、无果二位师姐,才得知蕙祖师闭关之处并不在此,而是在那整个鸠毒林中最凶险的地方——东北方的地府沼泽中闭关!那地方可是整个五毒堂只有蕙祖师一人敢去,如今蕙祖师更是只身进入,闭关三个多月了。王隶心想如此,还是不必去探望了,便书了一封回报自身武功修为进境的简信,交由无花、无果二位师姐,让二位师姐在祖师回来时代为呈递,便先走了。王隶回到五毒堂中自己的住处后,便开始拿出《金刚经》第四卷本,参读、翻阅、修炼起来。从乔炎族叔一番话后,王隶便已决定抛下所有武功,专心先修炼《金刚经》。
翌日,暖阳初升。
在与五毒堂一众人尽皆告别过后,王隶手持着自己的七尺大石棍、腰挎弯刀和飞刀袋子,踏上了护送雪皑峰薛氏姐弟二人离开鸠毒林的路。一路上,王隶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解,希望姐弟二人离开这里后能回到雪皑峰、不再去流州的两大险地探险、也能安保五毒堂存在的秘密。薛氏姐弟虽表面上欣然答应,可心底里却不知情不情愿呢。
两天一夜后,三人回到了林木居。王隶与薛氏姐弟二人挥手告别后,便骑着自己一早停在这里的清州白马,花银两再购买了些奔赴一路上所需的柴粮食物等等,对着师父信上所说的渚州夏城的位置,挥鞭绝尘扬长而去……
………………
南域渚州,宫城。
若不说宗派城池的话,宫城,理应算是整个渚州最大、亦即整个王朝第二大的城池。宫城临海,建了整个大陆最大的港城,与附近渔岛来往密切,但并不像敦郡般以渔航业为主要收入。同时拥有“金华锋”和“白无常”两大高手、拥有上万余员弟子及兵力的五大超强门派之一,水龙宫,便坐落在此城的近郊。而一国富贾、产业在大陆遍地开花的“洛家商行”主人洛平川,亦是在此白手起家发迹。宫城的实力和庞大,远近皆知,天下闻名。
在此宫城内部,有一座光楼房院子占地便有一里大的酒楼,几乎也是王朝最大的酒楼,名唤“洛家酒庄”。很显然,是当年洛平川在此发迹时的产业。如今洛平川进驻京城了,这座酒庄便交给了他的亲兄弟洛平海打理。这座大酒庄的庄主,便是洛平海了。
酒庄内最大的一幢大酒楼里,热闹非凡。
这就跟许多大城池地方的酒楼酒肆一样,玩乐聚会的人,消愁愁更愁的人,赌博看斗的人,上台试手的人,充斥了整座酒楼。好几层的酒楼里,鱼龙混杂,几乎什么人都给来了。几十个小二穿着洛家酒庄专印的衣服,端着盘子酒菜上上下下,忙碌不已。这个地方嘈杂混乱,乌烟瘴气,但实在是个放松享乐之地。当然,这样的地方,怎少得了侠盗童天谕?果然此时,一个头发蓬卷紊乱、脸面碎胡拉碴、上身精悍壮硕、马甲粗布麻劣的大汉子正坐在四楼走廊的一个角落里,独坐一张小凳。脚边摆了好几个空坛子,都是被他喝光的。他本人如今还在大口豪饮,即便四周没有伙伴也能豪饮。
这里人太多,知道西门天宇的有,知道童天谕的有,同时知道二人的都有。但是谁知道这个大汉是西门天宇还是童天谕呢?无所谓,只管喝酒,没人关心了。整个酒楼的气氛都很热闹,可似乎唯独西门天宇这里,正在凝眉沉默、独饮佳酿,似乎一直若有所思。一只腿上绑了青竹小信筒的褐鬃翎鹰从一旁高窗外一边叫着、一边扑腾双翼飞进来,却也没人注意。翎鹰攀爪落在西门天宇刚刚顺势抬起的健壮右臂上,安静了下来。西门天宇遂放下酒坛子,认真地取下信筒拿信出阅读。独罢后,西门天宇微微一笑,用两指将信搓成了纸粉,一扬便散,随风飘逝。接着,西门天宇将翎鹰从高窗放飞,拿起酒坛又继续喝起来。
正在此时,两个人一高一矮的熟悉面孔从楼下走了上来,走到了西门天宇所在的四楼,似乎是朝着西门天宇而来。而西门天宇快乐的喝酒,装作没看见。实则在他视线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他察觉注意到了。
这两人走到了离西门天宇最近的一张桌子,矮那人从衣襟左衽里掏出一锭金子,“咣!”放在桌上,那桌边两人不由抬头疑惑的望他。矮的那人在摆了个手势,示意二人离开这桌子。随即那二人会意,捡起金子、带上酒瓶酒杯就一脸窃喜的跑掉了。而这一高一矮二人也在此桌子旁坐下,显然,是为西门天宇而来。
西门天宇装的却是颇像,那二人仍在一边指指点点西门天宇、一边自己议论着些什么事,以为自己还没被西门天宇发现一般。
………………
过了一会儿,约莫一刻钟时间后。
正在喝酒吃菜这一高一矮二人的桌子边,忽地出现走来了一个身穿华服身形不高的胖胖中年人。中年人神色和蔼、眉目间和洛平川有些相似,正是洛平川安排在此做酒庄庄主的亲兄弟洛平海。洛平海从楼下快步走上来,堆了一脸的笑容望着这一座的一高一矮两人,神情恭敬道:“不知大人远道而来光临蔽庄,小人有失远迎呀!——”遂躬身作揖,拜向这两人。而西门天宇仍坐在一旁喝酒,不理这边。
“行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们早已不是‘大人’了,毋须多礼。”矮些的少年挥挥手道,显得不在意,而那洛平海唯唯诺诺的答应过后,便也退下了两步。
“咳咳。”少年轻咳一声,“我听说京城江州一带曾经的通缉要犯、牛头山帮主项楚明,在前年十二月被龙府卫在寰羽门近郊给捕了。但才关了一年,今年年初,又听闻他从中逃了出来,龙府卫正在全力追查此事,并也下了比之前更重的多的悬赏黄金去捉拿。此事当真?”
“是的,大人。”洛平海点头道,“这事我们宫城这边也已经知晓了。”
“龙府卫和水龙宫在宫城如何布置人手防范、如何派人捕捉搜查我就管不着了,也只有劳烦你亲自到龙府卫驻部和水龙宫去出点意见或是催催。”少年道,“项楚明是个麻烦角色,别看到他只是一山寨匪头子,水平可高着呢,绝不能轻敌了。”
“是,大人,小的知道了。”洛平海恭敬道。
“还有洛家在这边的产业,也别放肆做太大了。”少年凝眉道,“虽然你哥哥交代你做下手,可你也别忘了。经商归经商,救国归救国。该服务百姓民众的地方,可万不能见钱眼开弄掉了。当地除水龙宫外的其它门派、被水龙宫压制的门派们,也要靠你财力来支持、收买一下。保证了经商救国两不误,那是最好的。现在救国的唯一方式,就是出一个胜过壬子龙的高手。这虽然很难,但也未尝不可,这也要看你埋不埋没人才了。你这里不缺钱,如何行止,全看你自己想办法了。”
“大人教训的是。”洛平海连连点头。
“行了,没事你就退下吧,我还要安心吃饭。”少年一挥手,示意洛平海退下,洛平海恭敬弯了弯腰,便就此离开了。而刚才以上的那一幕,全被一旁的西门天宇看在了眼里。待得西门天宇酒喝到直打一声长嗝:“嗝————”后,正打算动身时,那坐在一旁桌子上的少年微微一笑,抄起一小壶桂花酒,两指轻轻一动就朝西门天宇这边抛来。西门天宇一侧头,“啪啦——”小壶砸在墙壁上碎开。陶瓷碎片和桂花酒从墙上流下来。
“连我的酒也不接,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少年望向西门天宇微笑,“西门师父?……噢不,该叫你,童大侠!”
“我喝的都快水肿了,再接你一壶,怎么跟你聊天啊?”西门天宇笑着在少年身边坐下,“黑小弟?——”原来,这二人早就认识。而方才那酒庄庄主为何还对一个少年如此恭敬呢?少年为何又姓“黑”?当然,这就是黑翳王朝上代黑翳的遗孙——黑翳鸿!一旁坐着的中青年,就是常伴黑翳鸿身边的黑翳家族管家韦允了。
“嗯嗯……黑小弟真难听,还不如叫我鸿小弟呢,哈哈。”黑翳鸿笑道,“两个多月不见,童大侠都去了哪里玩?”
“嗨!我这把老骨头,还去哪里玩。无非是回宗里办些年末七七八八的杂事,然后追叛徒出来了。哎,不说他了,伤心。”西门天宇大笑道,“倒是鸿小弟跟韦兄,在我们卓昆山山下卓昆驿一别后,去了哪里玩?”
“我的事可就多了,如童大侠方才所见,我得细细盘算起来许多复国的准备之事。尽管壬子龙走了快八年了,还是要时刻做好防范他回来的准备。所以我武功的修习,至今也从未落下。”黑翳鸿微笑,“就是比较烦洛家这股势力,太大了,不容易除呀。”
“那……游鳞宗容易除吗?”西门天宇试问。
“哈哈,童大侠莫要说笑了。”黑翳鸿笑道,“游鳞宗助我复国,我奖赏还来不及,哪会灭掉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三人跟整座酒庄楼内的气氛融在一起,笑谈畅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