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过去了,时至未时二刻。
雪皑峰前,高高山道之上。
五匹青鬃白肤大马飞踏着轻巧的步伐,正呼啸破风而来。马上坐着坐着五名青少年,各皆披着厚实的棉毡袍子、头戴斗笠、身负长短兵器,各自手持缰绳、一边叫着一边驭马奔赴往雪皑峰南大门而去。其中一个戴着副金面具,身负一杆丈长巨兵,气息也较比其余四人浑厚得多。
在距山门二十丈外,“吁!——”领头的少女却勒马停下、跟着其后的四人也一道停了下来。
随后少女转过身来,望向四人道:“王小兄弟,拐过此弯再往前十丈便是雪皑峰山门,您当年也来过。”
“是的,薛姐姐。我记得。”王隶轻点头。
“好,那么准备好了,我们该回去了。”薛菁儿转回身去,登时便翻身下马、执起缰绳道,“咱们到这便步行吧。”
“嗯,好的。”
“好。”后边的王隶、薛凌、老徐、老朱也一并翻身下马,牵马步行朝前。随即在薛菁儿的带领下,众人朝面前的雪皑峰山门走去。
……
拐过了坡后、五人沿山道直登,很快出现在了城门楼前守卫的视野中。
而守卫们见来了人,当即各自配合,常久燃着烽火的城门上当即是‘唰唰唰!——’一排排的守卫张弓搭箭起来,瞄准了前来的众人。
“来者何人?!报上身份!”
“不得再靠近一步,否则就射了!”守卫们嗓门倒是够大。
而五人则牵着马匹,最终在紧紧关闭的城门楼前三丈外、应薛菁儿的指示各皆停下了脚步。守卫们则是箭在弦上,随时等着发。
“放肆!——”
薛菁儿声音洪亮、尖锐的声音穿透过飞雪,刺进一个个守卫的耳里,“你们这群家伙,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么?!”随即脱下斗笠,一把抛飞、扔到了面前的雪地上。登时,其面庞与一头乌发皆暴露在了飞雪之下,让一排排张弓搭箭的守卫们看得已十分清楚了。
“呃…是大小姐…”
“糟了…她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居然是大小姐…”守卫们一个个惊惶不安起来,将弓箭遂又各自收了下来。“请大小姐赎罪,我们也只是尽忠职守、谨慎而已!”
“请大小姐赎罪!”
“请大小姐赎罪!”一个个守卫们又分别鞠躬道歉。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快快开门吧,下次眼睛给我睁大些便是!”随着薛菁儿连连挥手、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士兵们也纷纷活动起来,各自配合,操纵开关‘轰轰轰——’将厚重红木所制的城门缓缓打开来。
与此同时,薛菁儿后边的四人也纷纷摘下了斗笠、塞进马鞍袋中。很快,守卫们也一一认出了薛公子、徐王爷与朱王爷来。
只是那最后一位…戴着金面、背负巨兵的神秘家伙,是何许人也?
随着五人众牵着白马、缓缓地步行走进雪皑峰山门内,这时,两旁峰谷边藏匿着的十几个白衣轻行人也闪身出现,各自打过暗号、而后开始绕城墙两边分头走开去。飞檐走壁、动作轻易而快速,更是毫无声响。
只是要察觉这些,对王隶而言是轻松无比。
“薛姐姐注意了,山门外崖底下已埋伏有人。各个身穿白衣、背负兵器,一看便知是士兵杀手一类。”以‘蛇眼’透过金面、完全观察了清楚之后,王隶便传音到了薛菁儿脑海当中。
而薛菁儿微微点头,以示明白。
“哼哼,这时候便开始了。”王隶心底自言自语着、不由冷嗤起了一声,“我就看看你们在我王隶手下…还能玩些什么花样!”
……
皆入了城后,白马由守卫们牵引了去、五人则是在守卫带领下,还没能直赴大殿主楼,便被带到了山门附近、深深巷陌之内的一座小石屋之中。
进了石屋、守卫纷纷退出,而随着屋门关上,五人转过身来、便瞧见了屋内此刻的唯一一人:穿着浅灰袍子的‘白凌卫总兵’,殷承!
“殷大哥!——”
“殷大哥!”薛菁儿、薛凌二人无比兴奋,当即上前与殷承相拥了一道。
“小姐,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殷承在此等候…已许久了!”殷承也兴奋无比,当即邀五人皆到房中石桌边坐下,“来,大家这边坐,这里坐。”一边招呼着,双方也互相打量起来。殷承注意起了五人众中那戴一金面的神秘少年,而五人则皆疑惑起了殷承此时的装束。
那一身灰袍,然而手腕、脚腕之间的两串铁链,这不是…囚衣吗?
“殷大哥,你这身衣服是…”‘王爷’老徐疑惑着,“你不是白凌卫总兵…皆代理雪皑峰掌门吗?怎么待在这小屋子里,还穿着这囚衣一般的…”
老徐言罢,薛菁儿、薛凌一并望来,不由也疑惑万分。
“徐小弟说对了…殷某目前,的确穿着是囚衣呀…”殷承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即一边叹气、一边向五人众诉起苦来,“诸位有所不知!薛掌门一身故,那薛奕坚手下便已起势,控制了雪皑峰!如今代理掌门是他,我自当是被冠以谋反之罪名,让如今待在了这小屋子里…你们看我这手脚上的链子便明白了。”
众人短暂的惊讶过去,也是各自唏嘘不已。
“白凌卫守卫、士兵们的家小,也被薛奕坚控制了,这才导致如今之局面。而我是暗中给我的旧部们发了密信,这一才能让千里之外的小姐和公子得知消息,二才能…让小姐和公子安然走进雪皑峰来!若不然的话,按薛奕坚的埋伏,小姐公子在半山道上便已遭暗算了!”
殷承连道到半、不由指向王隶问说,“对了,小姐、公子,这位是——”
“殷大哥,我姓李名望,你叫我小李便可。”
王隶拱手答道。
“殷大哥,小李便是我请来替我解决此次之事的江湖侠士。他习惯不以真面目示人,此番也是为保密…”薛菁儿当即解答起来。
“好,小李,李兄。”
殷承也恭敬作揖回道,“这一次,雪皑峰便全拜托李兄了!”
“殷大哥不必如此多礼。行侠仗义,人之常情。”王隶微笑回礼,“那么还请殷大哥,向我等好好介绍此次之情况吧。”
一旁的老徐、老朱也纷纷点头,薛菁儿、薛凌也皆望向殷承去。
殷承遂点头答应,随即开口道:“好,诸位,这一次除了白凌卫外,那薛奕坚还…”可其话未说到半,却被突然打开的石门、闯入的白凌卫们打断了:
“大小姐,公子,二长老有请!”
二个白凌卫在门口报信,其余还有三人则闯了进来、一把将殷承从石桌上拉了起来,走到房间的角落当中蹲下。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了木制的地板盖子,沿着打开的地洞,将殷承给押进了这隐蔽的地下室里。
桌边五人惊疑着,还未回过神来,五名白凌卫也已围在了石桌旁。
“还请诸位立即起驾、移步雪皑大殿,我等将恭候护送随行!”
“还请小姐,公子,莫让二长老等久了!”
“二长老…果然是坚叔…好吧,好吧!”薛菁儿无奈起身,薛凌等其余四人也一并起了身来,各皆往严寒飞雪的门外步去、王隶也一并跟上。
随即,五人便在五名白凌卫的‘护送’之下,前往了雪皑大殿。
……
“坚叔小先父三岁,从前,他贵为公子、本该是继承掌门的不二人选,但先代掌门一过世、在外游历而多年的先父便刚好回来!无论武功、本事,皆远超了坚叔之上,就从他‘手中’直接夺过了掌门之位。”
一路走来大殿途中,薛菁儿皆小声向身后众人解释着。白凌卫们不阻止,倒也是碍于小姐身份、而不敢阻止。
“这二十载以来,他皆忍气吞声做二长老、实则早已对先父记恨在心。先父暴病的崩逝,给了他一个机会!”
薛菁儿声色严肃,“这一天,他终于坐上了掌门的宝座…接下来,只需铲除我们、绝去后患即可!——”
王隶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同时也记了下来。
既然这薛奕坚不敢明抢,而等到薛宫齐死后才起势,是否也意味着…他的武功至今为止,皆未高过堂兄薛宫齐呢?
既如此,他王隶更无须任何操心了。
走了许久后,众人终于来到了雪皑大殿前。
从殿门铺开、宽三丈的红毯,一道延伸到了大殿的顶头。此刻北首上、本属于薛宫齐的冰封王座上,则坐上了另外一人——与薛宫齐形貌相似、但更生老成,束发戴冠,一袭长发黑白相间,眼神也更凶戾毒辣的一名中年男子:
薛宫齐的族中堂弟,薛奕坚!
此刻薛奕坚坐在宝座上,姿势十分悠惬、手里还握着副金爵、其中盛着香冽的美酒,远远便散发热气与浓香。
“禀二长老,人带到了。”
五名白凌卫走到红毯边上,一一单膝跪下、向十丈外的薛奕坚作揖行礼道。“行了,你们退下吧。”十丈外宝座上的薛奕坚一挥手,神色轻松且惬意。
“是!”
“是!”皆应了声后,五名白凌卫退步离开了大殿。
很快,大殿上只余下了薛奕坚、薛菁儿、薛凌、老徐、老朱、王隶等六人。与之前见过此人的其余四人不一样,王隶则是隔着金面上两个小孔、十丈外便开始打量、观察起了这个以前从未闻知的神秘人物。
果然,其五官眼神间的一丝凶戾之气、便知必是富具心机,老谋深算之人。
气氛沉寂了片刻后,薛菁儿、薛凌二人先上前,皆单膝跪下、向薛奕坚恭敬地行了一揖后道,“菁儿、凌儿,拜见叔父。”
“徐某,朱某,参见二长老。”后边的老徐、老朱也一并效仿。
此刻,只有王隶仍站直着身板,且还站得一脸堂堂、理直气壮。
“嗯,菁儿、凌儿,叔父可等候你们多时了。小徐、小朱,你们也辛苦了。还有后边那个…戴金面具的小兄弟,来了怎不行跪拜之礼?”薛奕坚一边拨弄着金爵,一边瞥向王隶道,“你是何人?怎会与菁儿凌儿他们同行?”
“回二长老,小姓李、名望,只是一江湖中人罢了。”
王隶拱手回应,“至于行礼,我只向雪皑峰掌门行礼,区区一个二长老、并不值得小弟如此大费周章。”
“小李!”
“李大哥!”薛菁儿、薛凌姐弟俩皆惊讶回头,眉头深蹙。
“哼,带兵器上殿,不说来历。到了本座面前,还不示真容、口出如此狂言!掌门?你怕是不知,现在我就是雪皑峰掌门吧!”薛奕坚登时眉头深皱、愠怒着道,“我雪皑峰堂堂北域之尊,你敢对我无礼,便是对我雪皑峰无礼!——来人呐,将这大胆小贼给我拿…”
“二长老,莫要动气呀。”
正在这时,薛奕坚话还未说完、王隶的声音便清晰地响起在了他脑海当中,“李望此行前来,是陪同小姐与公子,合理继承雪皑峰掌门之位的!姑且说一句,我,你可惹不起!劝二长老最好安分些吧,呵呵呵…”
一番传音话语,伴随着王隶稍稍运作气息、而‘轰!’无形间辐散开四周来,登时便震飞了那手中金爵、洒酒一地的浑厚气息,是直接给薛奕坚来了个下马威!
刚刚还威风十足的他,这时看向王隶的眼神、竟惊恐了起来。
这时,随着王隶继续传音的通知、薛菁儿等人也已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继续单膝跪着,偷笑了一阵、而后便装模作势起来:
“二叔,你怎么了?怎么把杯子弄掉了?”
“二叔你…”
“不不不,小事,小事,不劳烦你们操心。”薛奕坚扶着登时一头冷汗的前额,颤颤巍巍下了宝座、自己拾起了金爵,放回面前的台桌上。回到宝座上后,薛奕坚思虑片刻,随即清了清嗓子、谨慎中带着些许慌张的继续望向台下众人道,“你们起来吧,不必如此长跪了。”
“是!”
“是!”薛菁儿、薛凌等四人随即起身。
“菁儿,凌儿,以往你们不都是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么?如今,怎么赶这个季节回来了?”薛奕坚苦笑着道,“不过也回来的正是时候,宗内出了一件大事,坚叔必须要同你们好好讲讲…”
“坚叔不必了,我们已经知道了。”
薛菁儿、薛凌姐弟俩恭敬拱手道,“此行我们姐弟二人赶回,便是为先父的丧葬大典、及我姐弟俩的掌门继承仪式而来的。不知坚叔代理期间,准备得如何了?——”
“这…”
如此开门见山,让薛奕坚是惶恐之至,“这…我当然是等着你们二位回来呀!这样吧,也不必在大殿上干站着了。我这就命人给李小兄弟准备住所,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吧,明天再与众长老一道前来议事即可。呃,来人呐!——”
很快,五个白凌卫再次上殿来。
“带小姐、公子,徐王爷、朱王爷,还有李小兄弟,前去驿宫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