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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小孩子不懂事过去那些人和事,就跟这脚下的烂泥一样,再回头去纠缠,只会把自己弄得一身脏。
她现在是贺谨行的媳妇儿,她有了一个家。
周玉白抡圆了胳膊,把锄头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地砸进了土里。
锄头一下下砸进土里,周玉白把心里那股子翻腾的恶气,全都使在了手上。
她没想过要报复,上辈子那些烂事,就像她亲手埋下的种子,结出了苦果,她自己认栽,可这不代表,她要眼睁睁看着别人把烂泥往她新生活里泼。
她现在是贺谨行的媳妇,这五个字,比什么都重。
一上午的功夫,院子里那片空地就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松软的黑土散发着一股子清新的腥气。
周玉白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裳,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可心里头却痛快极了。
她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走进厨房。柳婶子送来的白馒头还温着,就着自己腌的咸菜,她一个人坐在桌边,吃得格外香。
吃着吃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贺谨行那张脸。昨天晚上他脱下军装,里头那件衬衣的领口和袖口都磨得起了毛边,颜色也洗得泛白。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除了两套换洗的军装,他的便服少得可怜,就那么孤零零的两件,还都是旧的。
这个男人把最好的都给了她,自己却过得这么糙。
周玉白心里头一软,她把碗里最后一口馒头吃完,心里头就有了主意。
她得给贺谨行做几身体面的新衣裳。
吃完午饭,周玉白把碗筷收拾干净,从自己那个小布包里翻出攒下的钱和布票,仔细数了数,然后揣进兜里,锁上院门,就往镇上的供销社去了。
军区大院到镇上不远,抄小路走个十几分钟,脚底下就从石子路变成了镇上的青石板。
午后的供销社里头没几个人,卖东西的那个女售货员穿着身蓝布工服,正倚着柜台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嘴巴半张着,看着就提不起劲。
周玉白懒得管她,自顾自地走到卖布的柜台前。
柜台上摊着几匹布,颜色净是些蓝的、灰的、黑的,瞧着就一股子沉闷,她伸手过去,指头挨个捻了捻,有厚实耐磨的卡其布,也有贴身穿的软棉布。
布料的质感从指尖传过来,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勾勒给贺谨行做身什么衣裳了。
那个男人,身板高大挺拔,骨架子又硬朗,就该穿深色的料子,往那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说,那股子沉稳的气场就全出来了。
“同志,劳驾,扯几尺布。”周玉白对着那个还在钓鱼的售货员喊了一嗓子。
售货员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嘴刚张开,挂在门上的风铃就“叮铃”一声脆响,又有人进来了。
周玉白下意识地扭头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她脸上刚浮起来的那点笑意,瞬间碎了个干净。
进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陈嫣嫣,还牵着她的儿子赵阳,似乎看上去比上次更瘦了,周玉白没有想到世界这么小,出门就能遇上陈嫣嫣,跟踩点似的。
周玉白心里骂了一句,脖子一扭,硬是把视线转了回来,眼珠子死死盯在面前那匹黑色的卡其布上,手指头在布料上用力地划拉着。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陈嫣嫣要是不主动凑上来找不痛快,她就拿她当个屁给放了。
可你不去茅房,茅房偏要来找你。
陈嫣嫣也看见了周玉白,她进门的脚步顿了一下,嘴唇飞快地抿成一条怨毒的线,可下一秒,那条线就松开了,整张脸垮下来,换上了一副天塌了的苦相。
她拖着儿子,一步一步蹭到了布料柜台,不偏不倚,正好停在周玉白边上,两人胳膊肘都快挨着了。
供销社里本来就安静,这一下,气氛更是诡异。
周玉白能感觉到旁边那道黏腻的视线,像条蛇一样缠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皱了皱眉,拿定了主意,指着一匹藏青色的卡其布对售货员说:“同志,就这个,给我来十尺。”
“好嘞。”售货员总算来了点精神,拿起剪刀和尺子。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童声毫无预兆地炸开。
“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
赵阳挣开陈嫣嫣的手,像个小炮仗一样冲到周玉白跟前,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嚷嚷:“你就是那个抢我林叔叔的坏女人!我娘都被你欺负的哭了,你还敢出来买东西!你是狐狸精!”
这几句话,又尖又响,在空荡荡的供销社里回荡,威力不亚于一颗炸雷。
打瞌睡的售货员瞬间清醒了,柜台后头几个正在聊天的妇女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十几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周玉白身上。
周玉白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觉得他们还真是会恶心人。
她死死盯着赵阳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小脸,这孩子活脱脱就是陈嫣嫣的翻版,小小年纪,颠倒黑白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阳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陈嫣嫣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惊呼一声,连忙冲过来,一把将赵阳拽到自己身后。
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歉意,眼眶一红,又是那副要哭不哭的德行。
她先是冲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连连鞠躬,声音带着哭腔:“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大家别当真,千万别当真啊!”
然后她又转向周玉白,那张脸上满是愧疚和难堪,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
“玉白姐,真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没教好孩子,阳阳他就是听了些风言风语,当真了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也别往心里去,我……我代他给你赔不是了。”
她说着就真的要给周玉白弯腰道歉。
这番表演堪称滴水不漏。
她嘴上说着是孩子胡说,可那副委屈求全的模样,却像是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
看我就是那个受害者,我被她抢了男人,现在连我的孩子都看不过去了,可我为了大局,还得忍着,还得替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