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棉回去后，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把这几天的的疲惫给驱散了，一早还是要去上班。
她一走，宋屿从房间出来，客厅里弥漫一股葱香味，他不饿，只是想看看她做的什么。
走去厨房，锅盖上贴了一张标签，程棉的字没一笔是直线，全都往中间挤，又大又圆，像小学生的字。
——如果凉了，务必在微波炉里热一下，时间不要过长，切记，不要吃冷食。
宋屿的唇角划出淡笑，摘了标签，揭开锅盖，葱香味扑鼻，是一块鸡蛋葱油饼，卖相十分好看。
他拿了一块尝了一口，味道不错，随即端了盘子往卧室走。
将盘子放在桌上，宋屿走去床边，打开一扇窗，冷风忙不迭的跑进来，房里的温暖被驱散了一半。
他往下看去，清晨的小区很寂静，路上没有行人，直到那个背着小包穿着灰色面包服的姑娘出现。她手揣在兜里，把头埋进脖子里，好像这样风就找不到她似的，她走的很快，两条纤细的腿迈出大步子，像风在后面推着。
他靠着窗，吃着被风吹凉的饼，将她的嘱咐忘得干净，他眸子很深，专注而沉静，始终隔得很远看着她，直到她走出了小区。
程棉没想到，宋屿为她拒绝同事的事被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了，同事们都在后面议论纷纷，说她不近人情，不帮忙还找男朋友羞辱人。
程棉有口难辩，只觉得万般无奈，如果当初拒绝第一个同事，或许就不会生出这些幺蛾子来。
她们都是三四十岁的妇女，她只是一个二十几岁又长得稚嫩的丫头，到底融不进去。
下了白班，没人再找她换晚班，倒也好。
下了小雨，程棉打着伞走到公交站台，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挂了电话，程棉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伞掉了，雨点打在身上，她都未有察觉。
等车的老奶奶为她捡起伞，关切的问：“姑娘，怎么了，没事吧？”
程棉这才松开手，满脸笑容，忙说：“谢谢谢谢谢谢。”
她接过伞，兴奋的跑了。
老奶奶担忧的目送她离开。
走到小道上，没几个人，程棉拿着伞转圈圈，雨下大了，可是她是那样快乐，快乐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她像个孩子似的，专往水洼里踩，溅得一身水，笑容比铃铛还响。
人生能有几个得意的时刻啊，一点点光芒，一点点希望，她都会拼尽全力抓住，至少现在她觉得自己是鹿城最幸福的人。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里的男人隔着车窗凝视着她。
他看到她仰着头笑的无比灿烂，雨水打在她脸上，她闭着眼，如一朵盛开的顽强的向日葵。
她很快乐，雨滴作响也挡不住她悦耳的笑声，他的心被她的笑声牵动，一点点的往她的身上拉扯。
雨下大了。
程棉总算想起来撑伞，但还意犹未尽，碰到一个水洼便踩下去。
直到溅了身旁某个人一脸污水。
程棉忙先说对不起，抬头看去，噼啪的雨声中，两把伞的距离，隔着冰冷的雨，宋屿那张好看的脸映入眼帘。
程棉猛的一个寒颤，赫然看到他深灰色的大衣前泥水湿了一片，更觉得浑身哆嗦。
他干嘛要靠近她啊，没看到她现在处于半疯癫状态吗？
宋屿看她湿透的脸，拧眉，将雨伞塞到她手里，伸手要来脱她的外套。
程棉惊恐的往后退，扔了他的伞，牙齿打颤的问：“宋律师，你这是……要干嘛？”
她当然不至于怀疑宋屿要对她做出非礼之事，毕竟那是做梦，但对于宋屿这怪异的行为还是生出本能的害怕。
“你觉得我应该干嘛？”他脸上尽是清冷之色，语气也变得强硬。
雨打在他身上，溅在他脸上，他没在意，仍要来拽程棉的衣服。
程棉不明所以，但他手劲大，没两下就扯下了她的面包服，面包服被雨水浸透，重得跟铅一样，宋屿拿着她的衣服往旁边走。
雨将他肩膀淋湿，他大步踩在水洼里，裤腿也湿透一片。
程棉看着他宽阔的背，一脸茫然。
谁承想，他居然将她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快步走回来，脸被雨水打湿，却不见狼狈，反而有种别样的好看。
他走到程棉面前，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披在她身上，撑起被她扔下的伞，欲要走，程棉呆愣不动，他回头看她，无声的叹气，搂着她的肩，往车那边走。
程棉的身体缩紧了，他的大手正握着她的肩膀，那厚实的力度和温暖透过层层衣物触摸着她的皮肤。
难以克制的悸动惹得她全身发热，她低着头，在嘈杂的雨声中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从没有过的清晰有力。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是低着头适应他的脚步，踩着地面的水洼，轻轻的，小心的，怕溅到他裤腿，一直往前走。
那一串串小心谨慎的脚步，仿佛是从她心上走过，留下了一道道印迹。
到家没多久，程棉就开始发烧，脑袋晕乎的难受，洗了澡喝了点药便睡下了。
醒来后，已是晚上十点，房间十分温暖，是宋屿开了空调。程棉自己是不会开空调的，万不得已就加床被子，空调多费电啊，她不舍得。
她觉着好些了，至少没那么晕沉，她去阳台收了几件衣服，顺便看看她的向日葵发芽了没有，结果种子都不见了。
客厅里，传来一阵香味，程棉闻出来，这是青菜的味道。
她诧异的发现厨房竟装了门，门关上了，她推门进去，宋屿在里面做饭。
他换了衣服，穿了件白色的针织衫，头发蓬松，能闻到淡淡洗发水的香味。
他没系围裙，但衣服并没弄脏半点，挽起衣袖，正在切青葱。
青葱放在砧板上，他手按着尾巴，离刀很远，生怕切到手似的，那葱被切得层次不齐，甚至有的白挨了一刀却没断。
程棉看着那被切的乱七八糟的葱，在心里叹口气，问：“煮了什么？”
宋屿认真切他的葱，没搭理她，程棉走过去揭开锅盖，虽做了准备，到底还是惊了。
一整根胡萝卜炖一整根黄瓜，一整个西蓝花加一整个大土豆，更神奇的是还有一根可以当做武器的肋排。
除了这根排骨，小时候她家喂猪就是这么炖的。
时隔多年，竟还能看到这么活色生香的猪食。
她盖上锅盖，缓缓看向宋屿，不由的思索：这么多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