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兰刚才还真没认出这个大姑娘来，听她叫了一声妈才惊醒，她诧异的打量了程棉，一别十年，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但很快她就感到一阵反感，程棉到底是过去的人，不，是过去的包袱，也可以说是刚才她扔掉的那一袋垃圾，扔了就不要再看到，如果再出现也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温玉兰笑了笑，很客气的样子，像对待久别的远方亲戚。
“是小花啊，长这么大了，我都没认出你。你咋找这儿来了，是你爸让你来的？”
程棉的心更像掀起了一层海浪，她涨红脸，两手捏着衣服，有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不……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你来干嘛？”温玉兰刚说出口，意识到这话有点过，便笑说：“我是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吗？”
程棉被泼了一碗冰水似的，她感到一阵阵寒冷，才发现她们站在风口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滚烫的脸一点点的散去热气。
她没说话，她感到心里的混乱，一时没开口。
温玉兰感到冷，便说：“没啥事我就先进去了啊，代我替你爸问好。”
温玉兰踏进家里，正要关门，程棉手抵住了门，她眼珠平静的看着温玉兰，已没了刚才的神采，她眼角满是苦涩，嘲讽自己刚才上演了一出感动自己的戏码，真是可笑至极。
她心里的浪潮全部熄灭，她的心依然如在听到程小强说的那番话时的痛怒。
也许就不应该来这里，但为了程小强，她没有办法。
“妈，你还不知道吧，小强给你的钱是借了高利贷，他还不上差点被人打死，他压根没钱，而且……你女儿要学钢琴也不应该找他要钱。”
女儿两个字揪痛她，她几乎要落下泪去。
温玉兰见她是为这事来的，脸色变了，那冷漠的神情仿佛程棉是她的仇人。
她推开程棉抵着门的手，她就站在门里，看着站在风里的程棉，语气刻薄。
“我就知道，他能有什么出息，打了这么多年工这点钱也没有。借高利贷又不是我逼的，他如果早说他没钱，我难不成还把刀架他脖子上不成？”
程棉好像回到了十年前，母亲和父亲吵架时总是这种神情和语气。
她每次见到母亲这样都害怕，没想到如今和母亲吵架的人变成了自己。
“他怎样都是你儿子，你一点不心疼的吗？”
“我怎么不心疼他了，抚养他长大成人，要不是我他跟着你那没用的爸爸还能活到现在？现在来找我算账了，是不是程大明让你来的？”
温玉兰咄咄逼人，目光透着凶狠，程棉感到害怕，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愤怒。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直视母亲，她的眼神如碎冰一样，渐渐地也冷却了所有的温度。
“你把那几万块钱还给程小强，他现在还没有能力，高利贷还追着他，以后他会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温玉兰冷冷说道：“他以后也不会有出息，现在就当做是还了吧。”
她正要关门，程棉再次抵住门，这一次她踏进了母亲的家门，里面很温暖，开了暖气，但对于她来说仍是无尽的寒冷。
“他初中毕业就没有读书了，从那以后他能用你多少钱？这么些年你在他身上花费的钱有那一架钢琴多吗？”
她感到痛心，为母亲的残忍冷漠。
温玉兰见她进家门来了，推着让她走，边推边说：“你有本事你替他还上啊，哼，没一个有出息的。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是你的妈。”
程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过去所有因为想念母亲而遭受的痛苦都没有这一次的沉重，痛和怒在她心里疯狂盘旋，要将她推向绝路。
她死死抓住门把，不让温玉兰推她出去，她知道这一次以后她和母亲从此就是路人。
她眼前一片模糊，胸口充满血泪，她把所有愤怒砸向了母亲的影子。
“是，你根本不是我妈，你是没有感情的魔鬼，你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你是冷血无情的恶妇，谁都会因为有你这样的妈妈而感到耻辱！”
她嗓子沙哑，涨红了脸，胸口因愤怒而起伏。在模糊中她看到走过来的一个十岁小姑娘，那是母亲的宝贝女儿，她忽然同情她。
她极其冰冷的笑了一声，残酷的说道：“包括她，以后也会因你而羞耻！”
温玉兰简直被气炸，抬手就朝程棉打过来，程棉躲开了，走了出去。
温玉兰追了出来，她非要给程棉一顿打才能出这口气，十年未见，不说报答母亲恩情却来讨债，养这种儿女有什么用？不如生下来就死了好。
程棉被一双手护住，温玉兰那一木棍打在了一个男人肩膀上。
程棉吃惊的抬头，竟是宋屿！
母亲那一棍用足了力，连宋屿都拧了眉，程棉那一颗惦念着母亲的心彻底的没了生息。
温玉兰还想打，被宋屿一个阴鸷的眼神给震住，不敢下手，只问：“你谁啊？”
宋屿搂着程棉的肩膀，一双阴冷的眸子盯着温玉兰，声音冰冷如铁。
“我是鹿城精诚律所律师——宋屿，程棉的男朋友！”
他把名片给温玉兰看了一眼，在程棉万分惊诧中，他冷冷道：“温玉兰女士，我是程小强的律师，将起诉你于五年前便未再给过我当事人抚养费，案件资料已上交，等法院传票！”
程棉的眼睛已经清晰，她惊讶的看着宋屿，他的神情并不像在开玩笑。
温玉兰心里打鼓，但气势没输：“我给他他自己不要，能怪我没有给抚养费吗？我不怕你们，我问心无愧。”
宋屿看着这个冷漠残忍的中年妇女，眼里尽是厌恶。
“是你劝程小强辍学，给了他班主任好处，让他打击程小强的信念，最终导致程小强没有继续求学，他初中毕业后是你给他找的工作，日后也再也没给过他一分钱。你这种行为属于间接剥夺他的教育资格，人证物证都有，根据未成年保护法，你必须要付法律责任！”
宋屿的话一字一句像铅块一样砸在程棉身上，她失神的看着地面，感到喉间又涌出一股强烈的酸涩，她感到窒息。
温玉兰开始惶恐，支支吾吾不知其意。
宋屿带程棉离开，走之前还得送温玉兰一个礼物。
“程小强的高利贷是为你借的，那笔钱只是经过他的手，有给你的转账记录。过两天他们会登门拜访。提醒你一句，利息将要超过本金！”
听到还钱的事，温玉兰终于没忍住，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