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棉跳下来,安安稳稳的站在阳台上,宋屿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生她的气,简直不想跟她说话。
这么多年,他还真没碰到像程棉这样执拗的姑娘,为了做成一件事可以拼尽全力,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他想到了自己,他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程棉推着他的轮椅往客厅里走,看到他已经瘦下去的大腿,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喜的说:“刚才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眼里闪烁着无尽的亮光,看着他。
宋屿不明所以,但也被她眼里的亮光所吸引。
“漏掉了什么?”
“我刚才差点儿掉下去,你救了我,你当时是不是站起来了,你是站起来把我抱下去的,对不对?”
她刚才实在吓坏了,也没看到这一幕,但现在转而一想,如果宋屿没有站起来,他怎么能抱到她呢?
宋屿的眼里燃起了一次希望,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心里过于复杂,他还是没有开口。
的确,刚才为了程棉,他站起来了,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他还没有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所以那样自然的动作被他忽略了。
他的双腿试着用力看能不能再站起来,然而跟残废后的所有的时刻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刚才是为什么会站起来,因为担心她吗?
程棉激动的握着他的手,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你既然能站起来一次,那就会站起来无数次。相信我。”
宋屿没说话,算是默认。
程棉以为这些天宋屿家里肯定乱七八糟的,甚至以为他会因此大发脾气摔东西,以发泄心里的忧愤。
但没想到宋屿家里干净如初,他的房间也那么整洁,甚至早上起床之后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的,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生病这件事而改变,程棉对他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家里的冰箱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了,只剩下两个光溜溜的鸡蛋,别的就只有面条了。先凑合着吃一顿吧,待会儿再出去买菜。
程棉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条,煎了两个荷包蛋,宋屿在房间里,程棉叫他。
“宋律师,可以吃饭了。”
宋屿隔着一道门回复她,“我不饿。”
依然是那样淡漠的样子。程棉直接把门推开,宋屿在里面看书。
程棉把他手中的书抢了过来,放在办公桌上,对他微微一笑。
“宋律师,现在呢是我在照顾你,所以呢,一切都要听我的。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得吃饭。别忘啦,恢复健康的前提是要保证体能和营养的充分。”
宋屿拿她没办法,只好跟着出去,程棉给他做的面条上面放了两个荷包蛋,香气扑鼻。
他很喜欢吃鸡蛋,小时候妈妈总喜欢给他做荷包蛋吃。大概那是记忆中的味道,所以一辈子都忘不了。
宋屿的确没什么胃口,想着吃两个荷包蛋应付应付就了事了,没想到越吃越上瘾,最后又是连汤都喝光了。
程棉坐在对面忍着笑,没有看他。
宋律师可傲娇了,要是说他,他估计真不吃了。
程棉把纸巾递过去,顺便问:“好吃吗?”
她那得意的小眼神宋屿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瞥了她一眼说:“我能吃光是给你面子,不是因为我饿了,也不是因为有多好吃。”
程棉笑嘻嘻的说:“那敢情谢谢啦。待会儿我要去一趟菜市场,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随便,别说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样。”
程棉笑了,“那待会儿你跟我一块去,你好久没出门了,透透气。”
宋屿赶紧把轮椅推走,进了房门,把门给锁了。
程棉暂时不管,她洗刷了碗筷,收拾干净之后,拿上包就去敲宋屿的房门。
“宋大律师,真不想出去透透气吗?你都在家憋了多少天了?”
宋屿没搭理她,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宋律师,你要是不开门,那我就试着从阳台看能不能爬到你的卧室去。”
这一次她当然是开开玩笑。当真不要命了,一次次的在死亡边缘试探。
宋屿当真了,怕她真那么鲁莽,哪怕她只是开玩笑,他也不敢再受一次刚才的惊吓。
门开了,一双幽冷的眸子无语的看着她,程棉想笑,但忍住了。
程棉知道宋屿不想出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让别人认出他,所以她给宋屿戴了墨镜和口罩,甚至还带了一顶针织的帽子。
站在镜子面前,程棉觉得很满意,不会有人认出宋屿来了。宋屿也破天荒的乖的像个娃娃一样,貌似已经心如死灰了,只是哀叹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
程棉听了哈哈大笑。
一走出门,刚好碰到邻居回来,看到程棉她笑着打招呼,“你这是带你老公出门散步吗?”
场面有点尴尬。
她没有和邻居解释过宋屿是她的谁,所以就被这样误会了。
宋屿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没说话,他不喜欢和别人打招呼,也不擅长。
程棉说:“是我表哥。”
邻居说了声不好意思,又问:“你今天上午不是来我家做客吗?我刚去厨房,一转眼的功夫就没看到你人了。”
程棉肯定不会实话实说,要不然邻居还不得被吓死。但她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做第二次了,不能坑人啊!
“是的。有点急事就走了,不好意思,没跟你说。”
“没事的。”
进了电梯里,宋屿忽然语气严厉的警告:“以后你不许再干这样的事!”
程棉知道他的意思,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我要你亲口答应我!”
他的语气有些渗人,程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认真的回答:“我答应你。”
她答应了他,他才放了心。
天已经没有往常那般寒冷,有微风,是清冽的,但也是清香的。
冬天要走了,春天就要来临了。
程棉推着宋屿的轮椅一直往前走,路上都在跟他说话。宋屿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的那一个星期就好像在坟墓里睡了一觉,现在醒过来了。从坟墓里走出来了,听到外面的鸟叫声,觉得那么清脆,那么美好。
程棉在他的身后,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她,有她在身边,他那一颗因为病痛而被撕裂的颤抖的心才慢慢的愈合。
程棉看到自己住了一个星期的酒店,指给宋屿看。
“看到了吗?你把我关在门外的一个星期,我就是住在那里的,你要是再不让我进来,我可真得破产了。”
宋屿心里一沉,这倒是他没有料到的。
“我以为你住在你们那位主编给你提供的公寓里。”
“我都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了。我们主编人挺好的。他愿意批我的假,让我忙完了自己的事再去。”
宋屿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喜欢他吗?”
程棉一愣,这是什么问题。
“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如果作为下属对上司的敬佩,她的确还挺喜欢他的,毕竟他对她挺照顾的嘛,但是作为恋人的话,拉倒吧!
宋屿没有正面回答,克制住心里的疼痛,说:“你要是喜欢他,可以试试,我帮你观察过了,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程棉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她庆幸他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她想,那一定是很难看的样子吧。
她算是彻底证实了,他是真不想拥有她,所以才会轻描淡写的将她推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