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棉感觉脑中轰然而裂。
她放在宋屿轮椅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心里像吹过一阵冷风,空洞洞的,异常的幽冷。看不到宋屿的脸,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什么都没有问。
李乾情绪很激动,抓着医生的双手,“你这个是最坏打算对不对,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怎么能不知道,对于宋屿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医生换了一种口气。
“去康复医院做康复吧!会有机会的。他的身体素质很好。”
医生没有再说什么,但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还想再问,宋屿却静静的说:“我们回去吧!”
他始终是那样淡然的样子,好像这件事没有在他心里掀起任何波澜,但他们都知道他内心是怎样的痛楚。
一路上周华打算宽慰宋屿,笑着说:“现在医疗这么发达,肯定能好的。老大,我现在就给你联系康复医院。医生都说了你身体素质好,估计要不了三个月,你就能健步如飞了。”
周华说着,真打算去网上找几家康复医院,宋屿回头看他一眼,阳光在他脸上投下微弱的阴影,他仍然是那样轻微的语气。
“不用,我自有打算。”
周华大概有点能猜到他所谓的打算是什么,更加担心。
“老大,你不要有任何顾虑,这件事我全程来操办。”
“我说了,不用!”
这一次他没有看着周华,仍然是那样轻微的语气,但却有了一丝强硬。
周华没有在强求,他看着李乾,想让他拿个主意。但李乾脸色沉重,并没有理会。
到了停车场,李乾的车就停在下面,他们两人费劲的把宋屿抱上了车,轮椅放在了后备箱,程棉就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也帮不上忙。
宋屿的脸上仍然没有情绪波动,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更深了,深到了一种近似空洞的感觉,好像什么也没有。
她原来觉得看不穿宋屿的心,而如今她发现他似乎已经没有心了。
他表面完好无损的躯体里到底是怎样的千疮百孔,她不敢去细想,她只难受的想哭。
李乾看程棉还站在原地,问:“程棉,你怎么不上车?”
程棉悄悄的攥紧衣袖,她内心受着一种煎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屿。
坐在车里的宋屿对她笑了笑,那笑容显得无比的悲伤。
他说:“不去收拾你的东西吗?”
他这一句话像一个致命的飞镖正中她的心脏,痛的她眼泪差点落下来。
他大概是觉得她不愿意去照顾他,怕他永远是个残疾,永远坐在轮椅上,需要她照顾。
他不想牵累她。
程棉终于还是上了车,她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估计这会让宋屿更加肯定这一点,觉得她都不敢面对他了。
周华和宋屿坐在后面,周华怕宋屿生气,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
“老大这样吧。我们找个家庭医生定期上门协助你做康复训练。另外再找一个男保姆照顾着你的起居,你看怎么样?”
宋屿看着窗外驶过的秋天凋零的风景,有些凄凉。
“家庭医生可以,但男保姆不必,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程棉的心微微一颤,他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是她能打扰他那么久啊。
“那怎么行!没有人照顾你的话,生活起居不方便呀,老大,你要是觉得别人不合适,我可以来照顾你,反正我是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宋屿看着周华,认真到有些严肃,“那些案子怎么办?”
周华沉默了,这倒是个问题,老大生病期间案子都交给了他。
“这些案子除了我,便是你最清楚,那些都是我们的心血,以及我们的责任,不是说给谁就能随便给谁的,再说了,你照顾我,我也不习惯。”
李乾开口:“小屿,再怎么样也得有个人来照顾你,你要是觉得男的不合适,那给你找个女保姆。”
程棉的心紧张的跳起来,她觉得他们要说到自己了,她也期待他们能够说到自己。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她愿意照顾宋屿,如果是他们能够提出来拜托她,那就更合适不过了,但是李乾和周华似乎商量好似的,他们只字不提她的名字。
怎么可能还会让程棉来照顾他,即便他们心里都相信宋屿一定会好起来,但这个时间是多久。
三个月?三年?十年?
即便他们知道宋屿喜欢程棉,可是怎样也得为人家姑娘的幸福着想。
“对,对对,老大,我给你挑,保证你挑到你满意的,你要是不满意,到时我们再换。”周华说。
宋屿淡淡一笑,“我又不傻,我有需要,我自己会解决。”
他们不说话了,也都知道宋屿的个性,说不要就是不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
到了小区,李乾和周华小心翼翼的把宋屿抱上轮椅推着轮椅上了电梯,然后再进房子,房门前有个门槛,他们需要抬轮椅,但宋屿的身体没固定好,轮椅斜了一下,宋屿猝不及防的倒在了地上。
李乾和周华赶紧要去扶他起来,但是宋屿却伸手制止了他们,这突然的跌倒触碰了他的伤口,他的嘴唇变得煞白,牙齿也在轻轻颤抖,痛苦犹如一万只蚂蚁在噬咬他浑身的每一处,他隐忍着,克制着,手腕处的青筋暴起,像一只黑色的剧毒的蜈蚣。
他语气急促,声音低哑,微微颤抖着。
“我可以!”
周华还想去扶他,被李乾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干扰宋屿,让他自己爬起来吧。
他一点一点的挪动身体,一点一点的靠手臂撑起整个身体的力量,然后拼尽全力的爬上轮椅坐下来。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而他却耗时十几分钟,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受尽了万般痛苦。
程棉清楚的看到他颤抖的嘴唇,以及嘴角的一抹刺眼的鲜血,他依然是那样沉静的样子,不让人看出那内心的深渊。
他嘴角微动,似乎笑了,又好像没有笑。
他说:“看到了吧,我可以的。所以不用担心我。”
李乾把脸撇到一边去,拭掉眼角的泪。
周华鼓励说:“是的,你可以。”
程棉的心里掀起了无数的风浪,她难以平息,走到宋屿面前,一只膝盖跪了下来,握着他的手,眼底有泪花,笑容却是那么纯粹和决绝。
“宋律师,请让我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