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她必须要照顾他,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在宋屿眼里她是怎样的卑微,她都要照顾他。
她也算了解他,她知道宋屿肯定不会去找保姆,他只会一个人自己扛下一切,可如今这一切他如何能扛得下,他是她拼了命救下来的,她不允许他放弃,她更不允许自己放弃他。
李乾和周华都感到诧异,同时也感到很欣慰。
宋屿沉寂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在跳动着,一闪一闪,那么微弱,又那么强烈。
他身体震动了一下,在听到她说出的那句话时,像有一股电流刺激了他已经麻木的心脏。
他的喉咙保护被什么堵住了,又温又暖的液体让他一直发不出声音,他拼命的把它们压下去,但它们却拼命的往上钻,他只好沉默着,沉默着凝视着她。
程棉不想搞得自己像在做一件重大的决定似的,这会让宋屿以为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然后以豁出去的态度去照顾他的。
她俏皮的笑了下,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宋律师,你的命可是我拼尽全力救回来的,俗话说的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像我这么仗义的人,怎么样也得帮助你恢复如初吧。”
周华笑着说:“绵绵,你可真是个好姑娘,难怪我们老大这么喜欢你。”
程棉的心猛地一跳,但这一次她没有脸红。
李乾也在一旁劝说:“小屿,就让程棉照顾你吧!你们两个相处了这么久,彼此都熟悉,她来帮助你,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程棉感觉双腿有点发麻,她还握着宋屿的时候,感觉他手心渐渐温柔起来,她眼睛专注的看着他,期待着等着他的回应。
她原以为他会对她微笑或者觉得感动,但是他的面容却相对于刚才更加冰冷了一些,他推开她的手,身体已转到一边去,背对着她,声音冷漠坚定。
“我不需要!”
程棉急忙站起身来,坐在他面前,着急的问:“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同情你?我没有,我只是想帮助你,就像当初你收留我一样。”
宋屿抬头看着他,目光依然淡漠沉静。
“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他拒绝的如此斩钉截铁,程棉知道不管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她只觉得心里揪痛,没有她的帮助,他该怎么办?
程棉还想再恳求,李乾拉住她,“程棉,我们走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程棉担忧,但还是决定跟李乾他们离开。
电梯里,李乾说:“程棉,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给他找个男保姆,他一个人根本不行。”
“李大哥,你可以再劝劝他吗,让我来照顾他,我知道他的脾气,我肯定会比别人照顾的好。”
“我要是能劝说得了就不用你说了,程棉,我们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小屿他毕竟是个男人,他现在双腿不能走路,站不起来,你这个小身板怎么扶的起他?更别说他要上洗手间。”
程棉明白。
晚上,程棉就睡在了酒店里。第二天,李乾他们请的家庭医生上门来为宋屿做康复,程棉就跟在医生身后。医生敲门,没有人开按门铃,也没有人回应,好像没人在家似的。
“宋先生,请问您在家吗?我是来给您做康复的医生,麻烦开一下门。”
医生已经问了好几次,里面仍然没有人回应。医生感到无奈,给宋屿打电话,手机是关机的。他之后跟李乾打电话,李乾说待会儿就过来。
程棉可以确定,宋屿肯定没有出门,他这样子根本无法出门。她用力敲门大声叫着:“宋律师,开下门好吗?医生已经过来了。”
没有人回应。
程棉着急,她只以为宋屿不愿接受保姆的照顾,没想到他连医生都拒绝了,他要完全放弃自己了吗?
“宋屿,你开门啊!还没开始,你觉得这样放弃了吗?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半响,仍然没有人回应,程棉急的不行,又给李乾打了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况。李乾很快就赶过来,直接叫了开锁师傅,三两下就把门打开了。
程棉跑进去一看,客厅里没有人,她又冲到宋屿的房间里去,看到他正坐在轮椅上,吃着面条,面条放在桌上,他够的着,都快要吃完了。他腿上放了一本关于刑法的书,夹了书签,应该是刚看。
听到外面的声音,他回过头来,对程棉轻轻笑了笑,那笑容毫无温度,也毫无希望。
“这是我自己做的面条,我说了,我可以的。”
面条还散发着阵阵热气,是刚做的,程棉不敢置信,他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吗?
“可是你不能不开门啊!医生需要给你做康复治疗。”程棉心疼道。
李乾道:“小屿,你要是不需要保姆,那咱们就不请,但是你怎么能拒绝医生?”
宋屿笑着说:“这段时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吗?”
哪怕是给一天时间,程棉觉得时间太长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她不知道宋屿在想什么,难道是在考虑是治疗还是放弃吗?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程棉走之前,宋屿叫住了她,“程棉,把你的东西收拾走吧。”
程棉回过头轻哼了一声,“我才不要,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啊!我这一次不想走了,反正这段时间我就住在酒店里,你什么时候让我回来我就回来。”
宋屿的眼里划过一抹沉痛,他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程棉快要听不见。
“程棉,你是个好姑娘,别为我。操心。”
这一句好姑娘让程棉眼里立即蓄满了泪水,她转过身去,拼命咽下了喉间的苦涩,低声如耳语。
“知道我是个好姑娘,还不留下我。”
她以为宋屿没有听见,但是他听的很清楚。
在她走后,他看着自己的两条双腿,内心的痛苦铺天盖地的涌出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叹口气。
他可以接受死亡,但接受不了双腿残疾,死亡是什么也做不了,但双腿残疾却意味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像个废物一样。
他睁开双眼,窗外是冬天的暖阳,穿过窗户照在办公桌的一角,很温暖。
他忽然想给手机开机,打开微信,几乎全是程棉给他发的信息。
他一条一条的看,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最后一条说:宋律师,拜托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