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的母亲一大早就赶到精诚律所,律所没开门,她就在门口等。
宋屿开车来到律所,一下车,从母就急忙走过来,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他,一双颤颤巍巍的手想拽着他衣服又惶恐,只好攥着自己的衣角,声音像浸满痛苦泪水的海绵。
“宋律师,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儿子申冤啊……我可怎么办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她几乎要跪下了,怕宋屿不会全力以赴,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如蚂蚁般的小人物,而凶手却是权贵的儿子。
宋屿的手主动扶住她。
“放心,我一定会还从刚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低沉又平稳,但这里面蕴含的分量却十分深厚。
从母听到这话,闭上眼睛直点头。
宋屿让周华扶从母去休息室,恰好这时江璃婉走了过来,从母一看到她就忙转身要走,对周华说她有事先回去了。
江璃婉看了一眼从母离开的背影,蹙眉看着宋屿,关切的说:“这个案子还是交给别人去处理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劝说过从母私了,至少能拿一笔丰厚的赔偿金,没想到从母还是不肯放手。她不想让宋屿踏这趟浑水,他们律所也惹不起。
宋屿好像没看到她似的,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周华在后面笑嘻嘻的对江璃婉说:“老大忙呢,先走了。”
江璃婉气恼的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宋屿准备烧水泡茶,周华走进来把门关上,笑说:“老大,你过去好歹还和江小姐说两句话,现在话不说,看都没看人家一眼,不怕她去她爸那里告状啊?”
宋屿烧了水,坐回办公椅上,把公文包里的资料拿出来,没打算回应周华的八卦。
周华也知道他这上司的性子,就站着等,等到他开口为止。
宋屿瞥了他一眼,不悦,“你站在那里当柱子吗?还不去干活。”
“我好奇,你为啥对江小姐这么冷淡了?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宋屿是一刻不想看到周华那贱兮兮的样子,只想把他打发走。
“你什么时候看我对谁热情过?”
周华脸上写着:你还好意思说。
“那倒是,你和女人一样,都是让人猜不透的。”
宋屿没搭理他,伏案工作。
周华却还不死心,凑上来说:“老大,你看我怎么样,江小姐会看上我吗?”
宋屿直接拿笔敲了他的脑袋,“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周华揉揉脑袋,“你自己不要,又不让别人惦记,过分了。”
宋屿懒得和他解释,正好水烧开了,他起身去泡了杯茶。
周华跟在他后面,又恬不知耻的问:“老大,我还没见过你那位表妹呐,有机会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宋屿将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他爱这种茶叶散发的清香,比咖啡更能让人保持清醒。
氤氲的热气拂过他的脸,朦胧之中他嘴角似乎浮现了一丝调侃的笑意。
“你有本事自己追去。”
程棉还勉强能配得上他这个看起来油嘴滑舌但工作能力一流的下属。
周华听这话又是啧啧又是笑,果然如此,江小姐和表妹就是不一样。表妹让追,江小姐是自己的,别人碰不得。
他瞎猜宋屿的心思,只有一件事说对了,也相当于根本没说,那就是他这位上司的心深不可测。
午饭过后有一段休息时间,宋屿在办公室里正准备起诉状,门外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请进,那人走进来,声音带笑,脸上显得刚毅和威严。
“小屿,我听说你又没吃午饭,长期这样下去怎么行,身体可不能搞坏了。”
来人是江松,江璃婉的父亲。
宋屿起身,道:“不饿。”
江松走过来,扫了一眼宋屿办公桌上的文件,不用猜他也知道那些都是他搜集的关于从刚案子的资料,为开庭做准备。
他的眼神冷了几分,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双精锐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宋屿,也不拐弯抹角,他和宋屿都喜欢直截了当。
“从刚生前谈了个女友,但没多久女友就和卿江在一起了,从刚脾气暴躁,打了卿江一顿,还扬言要弄死他。卿江找混子教训从刚,没想到这混子下手太重把人勒死了,扔到河里发现人没死,混子不会水,想找人救命时从刚已经死了。”
宋屿听着,眼里有惊愕,脸色却是越来越冷。
江松说的这些和他调查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很明显,江松在颠倒黑白。
“卿江的父亲是尊大神,这个案子我建议你还是私了。”
江松的目光未曾移开,观察着宋屿的情绪。
宋屿的手不觉的攥紧了拳头,向来自制的他在听到江松说的这番话时,心头难忍的愤怒窜上来,当这股愤怒被他压下去之后,便仿佛置身冰窟,寒冷异常。
他无声的冷笑,眼睛里有一抹像黑暗中利器反射出的光,直射向对方。
“江叔,任其职尽其责,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
他毫无畏惧,那张年轻的脸甚至比对面那个男人更显得威严刚毅,不可冒犯。
江松一时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两个人电光火石般的较量在表面上却显得异常平静。
江松忽然笑了,他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来,笑意仍然未减。
他走到宋屿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语气如同一个老父亲。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到了我这岁数你就知道了,有时候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如何保护那些弱者。”
“法律如果维护有权者的利益,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的压榨下层,何来的保护?”
“你以为蚍蜉能撼动大树?从刚申冤了,可你想过他母亲?如果卿江死了,卿红强会放过她,会放过你,会放过我们这个小小的律所?”
宋屿迅速将文件装入公文包中,他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他曾经敬仰过的金牌律师,如今只剩下了无力和失望。
宋屿走到门口,身后传来江松的声音。
“你父母的案子好不容易查到这一步,如果想前功尽弃,随你!”
宋屿的心被重重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