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手机忽然被人抢走。
程棉一哆嗦,想跑,可是手机还在他们手里。
黄毛拿手机放在耳边,听对方的动静。
程棉紧张的不敢说话,死死盯着手机,想抢回来,但突然黄毛面露恐惧,把手机递给她,生气道:“下次叫你弟把这账给算清楚了,不然我不会罢休的。”
黄毛一行人走了,留程棉在田野里,风吹着她湿透的后背,寒冷遍布全身。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那头没有声音,恰恰是她喘气如牛。
“能自己回来吗?”
电话那头仍是宋屿从容的声音,在这黑漆漆的田野里,却带给程棉极度的安心。
她迈着双腿往马路走,稳稳心神说:“能……他们走了,谢谢你。”
她不知道宋屿和黄毛说了什么,仅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让他们跑了。
“晚上不安全,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谢谢。”
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程棉刚进门就看到宋屿的卧室门打开,他正穿外套,似乎要出门。
“宋律师,你要出去吗?”
这么晚了,律师也这么忙的吗?
宋屿嗯了一声,拿上公文包走出来,程棉看到他敞开的包里塞了一盒胃药,这种药她吃过,所以看一眼就知道。
程棉看着他,明亮的灯光将他额头微小的汗珠照得一清二楚,他下颌有些紧绷,似乎在忍受什么。
程棉问:“你胃痛吗?”
宋屿薄唇紧抿,没搭理她。
“你先别走,等我两分钟。”
程棉赶紧跑到厨房,拿出冰箱里的速冻饺子,放在锅里开大火蒸,刚开火,就听到关门声,出来一看,宋屿已经走了。
程棉只好加快速度,拿上便当盒跑出去,电梯下去了,她干脆跑楼梯,幸好九楼也不算高。
夜晚的小区静悄悄的,靠着微弱的路灯程棉跑到小区门口,宋屿的车刚好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程棉怕他看不见她,挥手示意,结果人家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从一旁开过去了。
还好前面是道闸杆,得保安放行,他车一停下程棉就跑上去拍车窗。
“宋律师,你开下窗。”
四周一片寂静,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很响亮。
车窗落下,宋屿目光盯着道闸杆,只拿冷峻的侧脸对她。
“什么事?”
程棉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她把便当盒给他,“你趁热吃了,吃点东西胃会舒服点,空腹吃药对胃是有刺激的。”
宋屿不领情,“不用,我自己会买。”
“你要是会买,我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她笃定他会一路赶去律所,然后趁着等红绿灯时把药吃了。
宋屿看了她一眼,那冷漠的眼神明显写着:你以为你是谁?
闸杆打开,宋屿启动车子,车窗随之上升,但程棉这个执拗的傻子没放手,跟着车往前跑,如果宋屿开快点,她一定会被甩在地上。
宋屿猛的停车,车窗落下,他看着她,眼里压着一丝怒火,语气重了几分。
“你不要命了!”
程棉仍然没收回手,被他一凶,她移开目光,没敢看他。
“你拿着,我就走。”声音弱弱的,语气却坚定。
宋屿无奈,接过便当盒,盒身的热度向手臂传来,他因胃痛而紧绷的身体似乎被这热度抚平了些许。
他抿抿唇,内心有些复杂,想说点什么,但四肢的反应明显快一些,车已经开走了。
程棉松了口气,看着扬长而去的小车,内心冒出四个字:不知好歹。
凌晨一点半,警局门口,宋屿下了车急忙往警局走,李乾和属下周华在一块,见到宋屿,周华忙迎上来。
“老大,案件有了最新进展,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一个月前,死者从刚是被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扛着扔进河里,落水后拼命挣扎,凶手看着他沉入水后才离开。”
“他被打晕了。现场找到了凶手的鞋印吗?”宋屿问。
“没有。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只有死者的鞋印没有凶手的鞋印。”周华若有所思。
“再去一趟现场。”李乾说完,走到警局门口,两辆警车已经停在门口,他回头对宋屿说:“坐你的车去。”
车里,李乾坐副驾驶座,周华坐后面,三人聊了会案子后,李乾拿纸巾的时候看到一个便当盒,“小屿,你还用这玩意?”
他拿出来,“哟,还是热的。”
打开一看,一股饺子的香味,李乾疑惑,“自己做的?不可能!”
宋屿压根不会做饭。
“买的?也不可能。”
如果遇到工作上的事,他根本想不起要吃东西,饿了也是死扛。以前有次在外拜访当事人,宋屿胃痛到昏厥,到医院检查竟然是饿的,李乾骂他,这样糟蹋自己过两年就得完蛋。
宋屿任他猜,也不说话。
李乾笑了,“你家那小姑娘给做的。”
周华来了兴趣,“老大,我咋从来没听说你有个表妹啊,真的假的?”
李乾看了周华一眼,要是告诉周华,那绯闻的传播速度比他传播要快的多啊。
正要开口,宋屿说话了。
“真的。”他得阻挡李乾那无聊的想法。
周华意味深长的笑,“老大,你可不像那种会和亲戚来往的人。表妹……怕不是掩人耳目的称呼吧?”
李乾给了他一个你很机智的眼神。
“闭嘴!”宋屿道。
周华立马不说话了,他可不敢惹宋屿。
李乾尝了一个,“不错,这小姑娘贴心,有她在,我就放心了。小屿,你吃了没有?”
宋屿只说:“你们吃吧。”
“人家给你准备的,你一个都不吃,不好吧?”周华说。
“我不用。”
李乾笑看了宋屿一眼,这家伙明明吃了几个还不承认,不知哪儿学的臭毛病。
车停在绿水河岸上,芦苇摇晃,夜里的河边格外冷,周华一下车就忍不住哆嗦,李乾也紧了紧衣服,只有宋屿毫无感觉般的迎着冷风往河边走去。
周华纳闷:“李哥,我们老大是不是属蛇的?不知冷不知热的,还不用吃东西。”
李乾叹口气,“不是没感觉,只是他不在乎这些。”
周华嘀咕:“怪人。”
绿水河边有一片芦苇丛,泥土是湿的,一踩一个脚印。出警的警察们已经在勘察和搜索痕迹,河面漆黑,河水被风吹得涌动,像有无数条蛇在游动。
宋屿尽量避开湿土走在边上,戴上手套查看泥土的松动程度,鉴定人员将采集的证据给李乾看,李乾走过来找宋屿。
“我猜测……”李乾看着宋屿,目光变得精明锐利。
宋屿紧拧的眉头也逐渐松开,脸上微微浮现笑容,“也许我们想的一样。”
凌晨五点,天仍未破晓,忙活完了之后警员们准备回去。
芦苇丛仍在随风摆动,像没有精魂的木偶。那条被夜色包裹的河流仍然静静的流淌,在涌动的暗流下埋藏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永远的沉寂下去,可是天空终将破晓,阳光穿透水面,驱散了一切。
走之前,李乾站在车旁,看着这片河流,惋惜道:“咱俩以前还常来这里钓鱼呐,现在搞这么一出,钓鱼都瘆得慌。”
宋屿看着河面,他的目光似乎和黑色的水面融为了一体,寂静,冰冷,沉默,又像被拉的更远,更长,穿透了湖底,延伸到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好一会,他缓缓开口:“有什么关系,这世上的哪一片土地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