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于牧就觉得说错了话，急忙捂嘴左右查看，确认自己的声音极低，只有龙吟和李润居听见，才稍稍放下心来。
李润居左右观望片刻，不禁蹙眉疑惑：“吴既明不是收到信了吗？咋还再慢悠悠地让手下搞登记？难道不该忙着疏散平民，准备城防守卫吗？”
“以他稳妥惯了的性子，应该没有贸然让太多人知道舆图和信的事。”龙吟思虑道，“此刻应该正与几个亲信在书房里商议对策。”
说着话，三人顺着人群缓缓往前移动了数步，于牧一双机灵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个遍，发现斜前方西侧有一黑洞洞的街口，不禁眼珠一亮，鬼鬼祟祟道：“那个街过去就是府衙。”
龙吟和李润居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见那街口宽约两丈，有五个乌甲士兵守卫。
“你想做什么？”龙吟问道。
“前面还有楞个长，没得一两个时辰怕是轮不到我们，不如从那提前过去找吴大人。”于牧说得头头是道。
“你没看到那些士兵吗？”李润居问道，“我背着你大师父，能跑得过他们？”
“早想好了，我搞混乱，长师父负责打，你负责跑。”
于牧说得轻巧，龙吟听得连连摇头：“你没发现，他们盔甲的颜色制式，跟白天藏经塔上看到的不一样？”
闻言，于牧凝神细思，想起今日在藏经塔上，见到的被吴既明带来的士兵，身上都是黄青铜甲，其质地更薄其光泽更黯，不似眼前这些玄黑乌甲一般厚实发亮。
“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从城外请来的护军。”龙吟蹙眉道，“功夫比吴既明能使唤的城防兵强十倍不止。”
“啊？”于牧万没料到还有这层可能。
龙吟一双眼数过街两侧的乌甲兵：“光这条街便有小一百人，另外定还有人在护卫蜀王、夫人和王子郡主，以及清点事败弟子的尸首……”言及此龙吟喉头仍有哽咽，“总数应在两千人上下，否则林妩和许清也不可能两个时辰就溃败至此。”
她的分析说得清晰冷静，听得一旁的于牧胆寒心惊。他没想到自己随便一个念头，背后竟暗藏如此大的危险，旋即连连否定道：“不跑了不跑了……你们就当我放了个屁……”
话音未落，忽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女子尖叫：“走水了！”
众人顺着那女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红霞满目，正是火光燎天。
原本静默的人河，登时骚动起来，各个伸脖踮脚想瞧个真切，还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个不停。
“哪儿着火了？王府唛？”
“像王府隔壁子……”
“隔壁子？不就是苏府？”
苏府？龙吟敏锐地嗅出了不对。今日劫持王府，苏府可谓是第一要地，如今劫持刚解，苏府便遭如此大火，当真是意外？
她正思索其间干系，倏觉余光有一道银光掠过。她本能侧身闪避，只见一柄军中雁翎刀擦着她的前胸砍下。
龙吟回头，见对她出手的是一乌甲士兵。
“难道身份暴露了？”龙吟心下暗惊，但随即又觉蹊跷，因面前这士兵已已脱盔披发，面目狰狞如疯兽，模样与方才大不相同，若是为了擒拿她这逆贼，又何须如此？
电光火石间，竖劈下的刀刃又斜纵而上，往她咽喉削来。
铿的一声，另一柄银刃拦在龙吟身前，挡住了那披发士兵的刀势。
龙吟注意到，救她的乌甲卫兵没有脱盔披发，神色惊惶与常人无别，正是先前与披发士兵相邻而立的士兵。
“你干撒子！”那救人卫兵惶急厉喝，“滥杀无辜军法……”
嚓——
他话未说完，头颅已从项上滚落。
颈喷血柱，染红了地上他还张着嘴的头颅，也染红了四周一张张惊傻的脸。
在众人骇惧的目光中，无头颈项溃腐变黑，如山身体轰然倒下，露出他身后的凶手，这亦是一个脱盔披发的士兵。他满面殷红双目狂喜，如嗜血山豹乍见遍地猎物，渐露扭曲狞笑。
宫人们始才回过神来，扬天尖叫，惶急奔逃。
丑尽寅初，天上长庚启明，锦城平旦入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