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新的证据,龙吟与白予墨带着李润居、于牧和桃夭,自万岁池始的所有线索梳理于一块横竖皆丈许的大木板上。
五个人对着这块板子,在明廌堂的堂屋里一连讨论了三天三夜,仍然没有可以找到实证的突破口,案子再度陷入了僵局。
“千绝峰的人手脚也太干净了。”李润居原本玉白的脸上多了两团黑眼圈。
“不愧是做惯了安插细作、挑拨武林的败类。”白予墨也是愤恨。
“唉……这么找下去,不晓得要找到撒子时候去……”桃夭也是唉声叹气。
而她身后的于牧,已经因为太困躺在餐桌下扯起了鼾。
屋中唯独龙吟似乎全无困意,一双凤眸死盯着线索板,让人觉得“入木三分”用来形容眼神,也未尝不可。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龙吟立于木板前思索道,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他们几个说。
“什么事?”白予墨问道。
“当初千面公子挑拨武林时,我记得第一个案子始于永嘉十年。”龙吟深思道,“但直到我在永嘉十五年才发现和千绝峰有关的线索。也就是说,以他们的能力,足以做到整整五年不露痕迹,但这回……却马脚百出。”
“你怀疑……从雪上一枝蒿到红粉骷髅,所有和千绝峰有关的消息,都是他们故意让我们知道的?”白予墨问道。
“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是以此做掩护,隐藏所有事件中其他的共同点?”龙吟道。
此言一出,白予墨、李润居和桃夭,瞪着乌黑的眼圈,再度看向了大木板上的字。
“排除千绝峰之后……”李润居低声自语道,“其他的共同点?”
“我爹……文娘……春雨……”桃夭碎碎念道,“我爹和春雨倒是认识,但是文娘他也不认识啊……”
“会不会是地名?”白予墨道,“万岁池,桃宅,滨江绣坊,丹景山……还是说钟宅?府衙?”
“还有安仁堂。”龙吟一面补充,一面将所有的地名都在地图上圈出。
所有人盯着木板上被圈圈点点的地图,各个愁眉不展。
“这些……也没个章法……”白予墨亦是沮丧,“哪有什么共同点……”
话音甫落,安静的大堂忽然响起一声尖啸:“我打!”
众人循声而望,原来是躲在桌下睡觉的于牧说起梦话。
“打……打!”
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在梦里竟将这段时间学的招式都使了出来,一时间拳打脚踢,把桌子踹了个地动山摇,桌上堆了三天的残羹碗筷哗啦啦碎了一地。
“你说你还能干撒子?”桃夭叉腰训斥道,“想案子帮不上就算了,还净添乱!”
于牧从梦中猛地惊醒,见这一地狼藉,自己也给吓了一跳,尴尬地面红耳赤:“我不是故意的……”
龙吟也懒得说他,淡淡道:“收干净了就行。”
于牧闻言如蒙大赦,蹭地从地上起来,从墙角捡起扫把,麻溜地开始清扫。
“你梦到撒子了,楞个激动?”李润居问道。
“狮子……”于牧说起梦境还心有余悸,“那天在丹景山,我就不该去凑热闹看狮子……”
“你又没看到活的!”桃夭轻蔑地大翻白眼,对于牧的胆小很是鄙夷。
“死的也很大的嘛!”于牧辩解道,“而且梦头三个都是活的,同时朝我扑过来,还打不死……”
“哟哟哟,有进步,没在梦里头吓尿!”桃夭哈哈嘲笑道。
听着他们的争论,龙吟眉心拢蹙,脑中灵光一现:“对……狮子……是狮子……”
“你想到什么了?”白予墨看出她神情有异,追问道。
“是狮子!不是有钱就能养狮子!”龙吟语气激动道。
“啊?有钱也不行?”于牧以为有钱就能养珍禽异兽,还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狮子乃西域异兽,唯使者上贡一个途径可入华夏。”龙吟道,“除非圣上钦赐,谁也得不到。”
闻言,其余四人皆目瞪如铃。只因整个蜀中唯一人能有此殊荣,那便是蜀王。
“这么说来一切都通了。”龙吟复又看向那面木板,“桃木匠是王府御用木匠,滨江绣坊也是常年供应王府绣品,安仁堂的药材亦是。王府,就是除去千绝峰之外的共同之处。”
“完了完了……”李润居只觉得大难当头天旋地转,“想说服吴知府继续彻查凶手已经够难了,现在凶手还在王府里,我们怎么进得去?”
“这还不简单,找路大哥啊!”于牧支招道。
“就是!”桃夭这回难得赞同于牧,“让他帮我们伪装个身份,潜进王府。靠龙姐姐和白姐姐的本事,揪出这人不是三两天的事?”
龙吟闻言苦笑道:“若真如此简单,倒就好了。”
桃夭不解,望向白予墨发现她脸上也是愁思苦笑,不禁疑惑更深,问道:“这……很难吗?”
“王府内等级森严,我们潜入也顶多是以宫女内侍的身份,又岂能窥见上位者多少私密?很可能在里面待几个月,也未必能看到凶嫌破绽。”白予墨蹙眉道。
“耗费时日一无所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龙吟语气深沉,“最坏的结果,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这么可怕?”于牧吓得汗毛倒立。
“这几个月走来,对方次次都比我们先一步处理掉线索。说明我们在明,他在暗。”龙吟缓缓解释道,“若贸然进入了他的腹地,他焉能不知?又岂能留活口?”
于牧吓得倒吸一气。
“那啷个办?”桃夭道,“都查到这个份儿上了,总不能放弃了吧?”
她问得直率,让龙吟、白予墨和李润居眉心的烦愁又多了三分,大堂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久,是白予墨率先开口:“虽然现在大家喜庆的风头还没过,但是,我们必须提前将事情告知吴既明了。”
“为什么?”龙吟疑惑,“万一他为了息事宁人,将我们通通打入牢狱怎么办?”
“他不敢。”白予墨胸有成竹道,“因为现在凶手在王府,很可能出更大的乱子,他比我们怕。”
龙吟眼中亮起新希望,道:“也就是说,他会帮我们进王府?”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不可抱太大的希望。”白予墨道。
“这又是为何?”龙吟问。
“因为,亲王和流官关系微妙,是圣上用来制衡彼此的棋子。”白予墨解释道,“吴既明当然怕凶手在王府搞出乱子,他赔了脑袋也不够,可他也怕现在风平浪静就进去,定会得罪王爷,若是被参一本,后半辈子都会搭进去。”
“也就是说,就算找了他我们也未必会得助力。”龙吟思量道,“而且,他若是知道凶手还有同伙逍遥法外,就算不将我们入狱,也会失去对我们的信任,日后调查只会掣肘更多。”
白予墨点头道:“所以要不要找他,还得堂主你定夺。”
龙吟沉叹一气,望着那方木板,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