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款款走进屋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她扫了眼屋内的情形,温和的面容透出几分担忧。
"谢姑娘身体可还好?听说你昏倒了。"
谢玉兰勉强坐起身,福了福身:"让沈姨担心了。"
沈夫人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有些烧。这几日你太劳累了,身子骨哪里受得住。"
"沈姨,施大人他..."谢玉兰声音哽咽。
"我都听说了。"沈夫人轻叹,"小巽也急得不行,非要去青河县找人,被我拦下了。"
陆文淮在一旁咳嗽几声:"沈夫人,现在城外灾民聚集,城内粮仓见底,我实在是..."
"陆大人不必多虑。"沈夫人打断他,"我已经派人去府城求援了。只是..."她顿了顿,"扬州城的情况,怕是撑不了太久。"
谢玉兰猛地抬头:"沈姨是说..."
"朝廷那边已经有风声,说要放弃扬州,将兵力调往他处。"沈夫人的声音很轻,"若真如此,这满城百姓..."
屋内瞬间陷入死寂。
谢玉兰紧握双拳,指甲嵌入掌心:"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她挣扎着下床,陆文淮急忙阻拦:"谢姑娘,你现在这副模样,能去哪里?"
"府城。"谢玉兰的声音坚决,"赵总督手握重兵,只要他肯出手..."
"你以为赵总督会为了施闻楼出兵?"陆文淮苦笑,"他巴不得施闻楼出事,好让云萝死了这条心。"
谢玉兰沉默片刻,忽然道:"那就让他有出兵的理由。"
沈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暗卫。"谢玉兰唤了一声,黑影瞬间出现,"你能带我出城吗?"
暗卫略一沉吟:"城外灾民密布,但从水路或许可行。只是姑娘现在身子虚弱..."
"我撑得住。"
陆文淮急了:"谢姑娘,这太冒险了!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那也比坐在这里等死强。"谢玉兰转向沈夫人,"沈姨,扬州城就拜托您了。"
沈夫人凝视她许久,最终点头:"你去吧。只是路上小心。"
夜深人静时,暗卫带着谢玉兰从官署后院的水井中钻出。外面雨势稍小,但寒风刺骨。
谢玉兰裹着蓑衣,跟着暗卫摸黑前行。城墙下聚集的灾民已经入睡,偶有咳嗽声和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从这里下去。"暗卫指着城墙下的一处水渠。
谢玉兰咬牙,顺着绳索滑下。刚落地,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暗卫扶住她:"姑娘受伤了?"
"没事。"谢玉兰摸了摸膝盖,手上沾了血,"走吧。"
两人沿着水渠摸索前进,泥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远离了城墙。
"前面有条小河,可以走水路。"暗卫低声道。
河边停着一叶小舟,应是渔民避雨时遗留的。暗卫检查了船身,确认无恙后,扶谢玉兰上船。
小船在黑暗中缓缓前行,谢玉兰蜷缩在船舱里,浑身发抖。膝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牙不吭声。
天亮时分,两人终于抵达府城外的码头。
谢玉兰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向总督府走去。守门的兵丁见她狼狈不堪,想要赶人。
"我要见赵总督,有要事禀报!"谢玉兰高声道。
"哪来的疯婆子,滚开!"兵丁挥手要赶。
"我是扬州钦差施闻楼的人!"谢玉兰急道,"扬州城危在旦夕,请务必通报!"
兵丁一愣,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进府通报。
不多时,赵云萝匆匆赶来。她看到谢玉兰的惨状,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你怎么来了?施闻楼呢?"
"三爷在青河县遇险,至今下落不明。"谢玉兰直视她,"扬州城被困,急需救援。"
赵云萝脸色变了变:"你说什么?施闻楼他..."
"赵小姐,我求见赵总督,有要事相商。"
赵云萝犹豫片刻,最终带她进了府。
总督府大堂内,赵总督端坐主位,威严十足。他扫了眼谢玉兰,淡淡道:"扬州的事本督已经知晓。朝廷有令,各地兵马不得擅动。"
谢玉兰心一沉,但还是跪下道:"总督大人,扬州城内还有数万百姓,若不救援,必将生灵涂炭!"
"本督也很痛心,但军令如山,不得违抗。"赵总督语气冷漠。
谢玉兰咬了咬牙,忽然道:"总督大人,云萝小姐已经有了施大人的骨肉。"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赵云萝脸色刷白:"你胡说什么!"
谢玉兰没理她,继续道:"云萝小姐一直滞留扬州,就是因为身怀六甲,不便长途跋涉。如今施大人生死未卜,若不尽力搜救,赵府的外孙..."
"住口!"赵云萝尖叫,"你敢污蔑我!"
赵总督却沉默了。他凝视谢玉兰许久,缓缓道:"你说云萝有孕?"
谢玉兰点头:"已有两月。总督大人,施大人若有个闪失,云萝小姐腹中的孩子就是您唯一的外孙。而且..."她顿了顿,"施大人深受皇上器重,若他出事,必会彻查。到时候总督大人见死不救,恐怕..."
赵总督的脸色变了又变。
谢玉兰趁热打铁:"况且,若能救下施大人,他必会感念总督大人的恩情。到时候赵府与施府结为姻亲,对总督大人的前程也大有裨益。"
赵总督沉吟良久,最终道:"来人,传令下去,调三千精兵,即刻赶赴青河县搜救。另派两千人马,前往扬州城解围。"
谢玉兰强撑着站起身,陆文淮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忙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别说去救人,连路都走不稳。”
“我必须去。”谢玉兰咬牙,“朝廷的人放弃了,但我不能。”
陆文淮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知道劝阻无用,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出城?城外上万灾民围着,一旦开城门…”
“我有办法。”谢玉兰转向暗卫,“你能带我出城吗?”
暗卫沉默片刻:“可以,但很危险。”
“我不怕。”
陆文淮急道:“谢姑娘,你这是拿命在赌!万一…”
“万一什么?”谢玉兰打断他,“万一我也死在路上?那至少我试过了。”她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他为了救这些百姓才去的青河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话未说完,她已经转身往外走。